雨点子砸在藏青短褂上。
凉得刺骨。
刚跨进柳府朱漆大门,就听见鬼哭狼嚎。
“抓凶手!抓这个毒妇!”
柳老爷子拄着龙头拐杖,往地上一顿就是一声闷响。
唾沫星子混着雨丝,全喷在瘫坐在地的新娘身上。
我摸了摸腰间捕快牌,铜面冰凉。
三天三夜追逃犯刚回六扇门,屁股还没沾着板凳,就被上司一脚踹来了这儿。
“柳家婚宴,新郎死婚房里,就你懂机关。”
他扔来的令牌差点砸断我鼻梁。
人群跟疯了似的往前挤。
家丁举着枣木棍子,密密麻麻排成人墙,把婚房堵得严严实实。
“六扇门办案也得讲规矩!我家少爷死得惨,这毒妇必须偿命!”
领头的家丁眼露凶光,棍子都快戳到我鼻尖了。
我眼角扫过门框。
暗红的血渍顺着门缝往下淌,在青石板上积成小水洼。
几个看热闹的宾客正踩着门口的泥印往前凑,鞋底子把地上的痕迹碾得稀烂。
“让开。”
我开口时,嗓子还带着追逃犯磨出的沙哑。
人群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响的骂声。
柳老爷子气得胡子直抖:“哪来的女捕头?毛都没长齐也敢管柳家的事!”
仵作缩着脖子从人缝里钻出来。
他手里的验尸幡沾着泥,声音跟蚊子似的:“林捕头,死者胸口中刀,房门反锁,窗户插死…… 依小人看,定是新娘作案无疑。”
我盯着他发白的脸。
这老东西去年验错尸,还是我师傅追风替他兜的底。
“刀伤多深?”
仵作愣了愣:“三、三寸……”
“她?” 我下巴朝新娘抬了抬,“拿得动能捅三寸的刀?”
新娘苏婉清穿着大红嫁衣,裙摆全是泥。
她瘫在地上,眼神空洞得像口枯井,连哭都忘了。
听见我的话,才缓缓抬起头,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少废话!今天不抓她,我们就去府衙告你们六扇门包庇凶手!”
家丁们举着棍子往前冲,木杆相撞的声音刺耳。
我冷笑一声。
右手猛地抽出绣春刀,刀鞘砸在台阶上 “当啷” 响。
寒光顺着刀刃滑下来,雨珠刚沾上去就被劈成两半。
“砰!”
最前面那名家丁的棍子被我劈断,木屑溅了他一脸。
他吓得往后跳,撞翻了身后的人。
没等他们反应,我左手甩动锁链。
铁环带着风声,“啪” 地缠住第二名家丁的手腕。
手腕一拧,锁链往回拽,那小子惨叫着被拖出半米远,重重摔在泥里。
“还有谁敢拦?”
我声音不大,却盖过了所有喧闹。
右手一扬,三枚银针 “咻咻咻” 飞出去,精准钉在婚房门框上。
银针尾部还在颤,针尖闪着冷光。
“妨碍公务,按律杖责五十。”
“谁想试试?”
人群彻底哑了。
连柳老爷子都闭了嘴,拐杖在手里攥得发白。
我踩着湿滑的台阶往前走,靴底碾过地上的泥印。
路过仵作时,伸手扯过他的验尸幡。
“下次再乱说话,就别干仵作了。”
老东西吓得连连点头,差点跪下来。
婚房的门是梨花木的,很重。
我推开门的瞬间,一股血腥味混着胭脂气扑面而来。
新郎柳文轩趴在地上,大红喜服被血浸成深褐。
胸口插着一把短刀,刀柄上还缠着红绸。
窗户确实插得死死的,木插销上没有撬动的痕迹。
桌上放着个铜制钥匙盘,钥匙还插在锁孔里,余温早就散了。
我蹲下身,靴尖不小心蹭到衣柜底。
有细碎的东西硌了一下。
指尖摸过去,捻起一点金灿灿的碎屑。
凑到鼻尖闻了闻 —— 熟铜的味道。
跟当年红伶师傅教我做银针时,熔炉里飘出的味道一模一样。
“不是我…… 真的不是我……”
苏婉清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扶了进来。
她突然尖叫着扑过来,却被我用刀鞘挡住。
“林捕头,你相信我!是他!是江屹!”
“他昨晚还威胁我说,要杀了文轩!”
“江屹?”
我抬头看向她。
她眼里满是惊恐,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淌。
“对!我前男友江屹!他就在外面!”
我顺着她的目光往门口看。
人群里,一个穿青布衫的男人正往后退。
他低着头,帽檐压得很低,手紧紧攥着衣角。
像是想把自己藏进人群里。
就在他转身要溜的瞬间,我瞥见了他的袖口。
那抹熟悉的铜屑,沾在青布上格外显眼。
“站住。”
我声音刚落,人已经冲了出去。
绣春刀还插在腰间,锁链却已经甩了出去。
铁环擦着男人的耳边飞过,“哐当” 一声缠在旁边的柱子上。
挡住了他的去路。
男人猛地回头。
我看清了他的脸 —— 柳家三伯柳振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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