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的窗户开着,初夏的风带着花园里玫瑰和泥土的气息吹进来,不冷不热,正好。
我和陆砚深刚结束午休,正对坐着喝茶。是今年新下的龙井,茶叶在玻璃杯里舒展开,嫩绿可爱,茶汤清亮。
岁月走到这个节点,好像什么都慢了下来。
连时间流淌的速度,都变得温和。
公司的事,大部分交给了念念和她组建的年轻团队,陆砚深只在大方向上把控一下。我更是彻底放手,基金会的工作也渐渐交给了更专业的人去打理。
我们像是两艘历经风浪、终于驶入平静港湾的船,抛下了锚,享受着难得的悠闲。
偶尔,会有一种不真实感。
从当年那样针锋相对、互相折磨的境地,走到如今这样可以安静对坐、不言亦暖的时光,中间隔着的,何止是千山万水。
“先生,太太,”管家轻叩敞开的门扉,声音恭敬,“林建筑师来了,说是和您二位约好的。”
陆砚深放下茶杯:“请他到小客厅吧。”
我有些疑惑地看向他:“林建筑师?我们最近有约设计方面的人吗?”
陆砚深站起身,顺手也拉我起来,嘴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去了就知道。一个……惊喜。”
惊喜?
到了我们这个年纪,惊喜这个词,听起来都有些陌生了。
小客厅里,阳光充沛。
一位头发花白、戴着金丝边眼镜、气质儒雅的老人站在那里,看见我们进来,立刻迎上前,神情有些激动,又带着十足的敬意。
“陆先生,沈女士,您们好。我是林哲。”
他递上名片,我接过一看,头衔是某国际知名建筑设计事务所的合伙人。名字有些眼熟,一时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林先生,请坐。”陆砚深示意他坐下,态度是惯常的沉稳,但看林哲的眼神,却带着一种……像是长辈看待晚辈的温和。
林哲没有立刻坐下,而是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硕大的、卷起来的图纸筒。他的手甚至有些微微发抖。
“陆先生,沈女士,今天冒昧来访,是有一个不情之请,也是我埋藏在心里……快三十年的一个愿望。”
他深吸一口气,打开图纸筒,将里面厚厚一叠设计图纸,在茶几上缓缓铺开。
图纸非常精细,不是常见的建筑蓝图,更像是艺术渲染图。能看到建筑的整体外观,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像一只即将展翅的飞鸟,又像破土而出的新芽,极具现代感和象征意义。
图纸一角,写着项目的名称——
重生之翼。
我的心,莫名地动了一下。
“这是……”我看向林哲。
林哲推了推眼镜,眼神里闪烁着真诚的光:“这是我为‘弦深基金会’设计的新总部大楼方案。我给它取名,‘重生之翼’。”
弦深基金会,是我们多年前用两人名字里的字共同创办的,主要资助贫困学生和教育项目。这些年规模越来越大,确实需要一栋独立的办公楼了。
但让一位国际知名的建筑师亲自上门,奉上如此用心的设计方案……
“林先生,我们很感谢您的心意。不过,”我斟酌着词语,“基金会的办公楼,我们原本的设想是比较常规的……”
“沈女士,”林哲打断我,语气急切而诚恳,“请您让我说完。这不仅仅是一个设计方案。这是我……欠二位的。或者说,是命运欠二位的,而我有幸,能成为那个执笔的人。”
欠我们的?
我和陆砚深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林哲平复了一下情绪,目光投向窗外,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三十年前,我还是个山里娃,家里穷,考上县里的高中,差点就因为凑不齐学费辍学了。是基金会的前身,那个‘晨曦助学计划’,给了我第一笔助学金。”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浓重的情感。
“我还记得,那是一个秋天,我攥着那张汇款单,跑到村口的山岗上,哭了很久。那不只是几百块钱,那是我能看到的外面世界的路,是我的……翅膀。”
我怔住了。
记忆的闸门被撬开一条缝。
“晨曦助学计划”,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在我还是沈家大小姐,偶尔会参与一些慈善活动时,接触过的一个很小的项目。后来家族变故,我自己都颠沛流离,早就忘了。
“您可能不记得了,”林哲看向我,眼神温暖,“有一年,基金会有个很小的答谢会,您来了。那时您还很年轻,穿一件淡紫色的裙子,像画里的人。您对我说,‘好好学习,建筑是凝固的音乐,希望将来能听到你谱写的乐章’。”
我……
我确实毫无印象了。
那时随口的一句鼓励,对于站在人生悬崖边的少年,意味着什么?
“就是这句话,让我在无数个挑灯夜读的晚上,有了坚持下去的动力。”林哲笑了笑,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我后来考上了最好的建筑系,出国深造,一步步走到今天。我心里一直有个念头,等我有了能力,一定要为基金会,设计一栋最好的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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