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大地被天空撒下的黑布笼罩。
陈时雅一个人蹲在小溪边,她把衣袖都撸了起来,露出上面一条条红印和伤痕,她把水泼在痕印上,拼命揉搓着,水刺激着她的伤,加上她用力的揉搓,手臂的疼痛让她忍不住皱眉,倒吸一口冷气。血液已经凝固的伤口再次渗出血迹,她不顾伤口的疼痛一遍遍清洗、揉搓着,眼里含着泪花,然后撩起衣服继续弄自己身上的伤痕。她沉默着弄着,时不时身子抽搐一下。清洗好后她突然开始折腾自己的伤,又是抓又是掐又是咬,刺痛顿起,好不容易不渗血的伤口又开始出血了。
她身子颤抖,咬紧自己的手腕,抑制着自己的啜泣声和身体的抽搐。
“小雅!在哪啊!回来了!小蝶?!”
远处传来萧林的声音,是来找她来了。陈时雅一惊,赶紧又用水把血迹清洗干净,把衣服重新理好。
“时雅?”萧林远远地看见溪边一个模糊的身影,赶紧跑过来,“你这干嘛呢,跑这么远我找你好久。”陈时雅吸吸鼻子,勉力一笑:“没事哥,走吧,姐姐呢?”
“她在营地,”萧林皱眉,“你怎么了?”“没事。”陈时雅推开他的手转身想走,却被萧林一把拉回来:“你等等。”他把陈时雅扳回来,陈时雅抗拒着,萧林强硬地制止她,弯下腰凑近她的脸,她脸上的泪痕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光,萧林愣住了:“你哭了?”
陈时雅别过脸,推开他抓着自己肩膀的手,皱眉道:“我没事,赶紧回去吧哥,姐姐一个人不安全。”
“你别动!”萧林强硬道,他单膝跪地,看着她,“你告诉哥,怎么了?是不舒服还是心情不好?”陈时雅别过脸去不看他,胸口起伏,嘴唇微微颤抖着。萧林着急了:“妹妹说话呀,怎么了,跟哥哥说好不好?”
陈时雅深吸一口气扭过头看着他:“我那天,跟着小枫回家,结果她……她在被我妈打。”萧林瞪眼。
“我把小枫送回房间了,她没什么事,我怕后面她又被他们打,就把大姨叫过来了,他们来我才走的。”陈时雅捂住眼睛,“哥哥,我好怕我走了之后他们又打她,你说我不在家,小枫是不是挨过很多打……”泪水从她捂眼的手里流出,萧林把她抱在怀里,抚摸着她的后背:“不会的,到底是自己女儿怎么会呢,而且小枫那么乖……”
乖,又是这个字,这个她最恨最不想听见最不想扯上关系的字陈时雅身子猛地一激灵,萧林感受到她的抽搐,把她抱得更紧。
“她乖,她肯定乖啊她怎么可以不乖,不乖就会像我一样被说被骂被打被操控被怎么样,你让小枫怎么可以不乖啊,她不乖不听话不懂事就会被当成第二个陈时雅,陈时雅是什么鬼样你也看到了,她怎么、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成为第二个陈时雅……
她不允许。陈远周只能是陈远周,是她的小枫,但绝不能成为下一个陈时雅。这样的陈时雅,世上只有一个就够了,只能有一个。
萧林边拍边安慰:“不会的不会的,小枫好好着呢昂,不会有事的。你也是,你也会好好的。”萧林没想到那天回去发生了这样的事,难怪妹妹最后给他发信息让他自己先回去到时候她自己回去,原来家里出了这样的事。他懊悔自己为什么当时没跟着回去看看,也不知道两个妹妹受了什么委屈,有他在有什么事可以挡一挡,至少小妹妹不会挨打。
“好什么好,她明明一点都不好!”陈时雅吼道,萧林赶紧安抚她:“小蝶,小蝶,冷静。”
“你让我怎么冷静!我离开多久了,半年多了!她一个人在家里怎么可以。你也不看看我以前被打成什么样。以前要不是我看着她不知道也要挨多少打,她现在一个人你让她怎么办?她每次都是逆来顺受,什么都受着,打她骂她她都一点反应都没有,我怎么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很好!”
陈时雅忘不了被打的经历。6岁的时候因为忘了带作业回家被打得钻床底,她在里面躲了足足十几分钟,以至于她现在心里能让她有安全感的地方是床底。7岁因为父母吵架时自己正好在看电视被按在沙发上抽,她至今都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有一次跟同学几家在外面吃饭因为说了句话被当众扇耳光,被他们命令着笑着道歉说没什么事,最后安安静静吃着中国小孩都吃过的“泪水拌饭”。9岁犯错被父亲提到房间丢在床上打了十几分钟,一直到她求饶,直到陈远周在门外哭着敲门叫爸爸别打姐姐了。10岁跟父母顶嘴被男女混合双打,打得她趴在地上求饶,一碰身上就疼。……
她不敢想,如果他们这么对待小枫……
小枫比她小两岁,怎么可以啊……
她在萧林怀里抽泣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推开萧林后退几步背过身去,胡乱擦去脸上的泪水,再转过来时她已经平复了情绪。“没事哥,已经过去了,赶紧走吧别在这待了,回去姐姐看那么久我们没回去该来找我们了,她一个人别有什么危险。”说着不给萧林反应的机会,自己转头先走,萧林赶紧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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