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斜阳如同打翻的朱砂墨,将清平村中学的青灰色瓦片染成血色。老槐树上栖息的乌鸦被惊起,扑棱棱的振翅声混着教室里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在燥热的空气里搅成一团。李晓聪斜倚在教室门框上,蓝布衫下摆沾着半干的墨水渍,衣角还挂着几缕今早食堂混战留下的菜叶子,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仿佛刚经历的闹剧不过是一场有趣的游戏。周文远老师攥着被撕成两半的《少年中国说》课本,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镜片后的双眼满是痛心与愤怒,如同两汪即将决堤的湖水。
“这还了得!” 教导主任李建国的藤条重重拍在讲台上,震得粉笔灰簌簌飘落,在阳光里宛如飘雪。讲台下的同学们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必须叫家长来!” 他的话音未落,教室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粗重的喘息,仿佛闷雷在逼近。
王伯扛着锄头撞开虚掩的门,破旧的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他头上的草帽歪斜地扣着,额角的青筋突突跳动,仿佛随时都会爆裂开来。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还沾着后山泥土的气息,裤脚湿漉漉的草叶随着步伐晃动,显然是得知消息后一路狂奔而来。
“小兔崽子!” 王伯的烟袋锅 “当啷” 掉在地上,铁制烟嘴在青砖上撞出火星,溅起的火花转瞬即逝。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腰间的皮鞭不知何时已握在手中,鞭梢在空气中划出刺耳的破空声,如同毒蛇吐信。
李晓聪瞳孔骤缩,身体本能地向后一缩,后背紧紧抵住冰凉的门框。但骨子里的傲气很快让他挺直了腰板,他梗着脖子,眼神里满是倔强,像头被激怒的小兽:“我乐意!有本事你打死我!反正我在这儿生不如死!” 这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瞬间点燃了王伯心中积压已久的怒火。
皮鞭裹挟着风声劈头盖脸落下,李晓聪惊叫一声,慌乱中像只受惊的兔子般躲到周文远身后。王伯的鞭子硬生生停在半空,鞭梢距离周老师的后背不过半寸,带起的劲风却已将老师的衣角掀起。周文远张开双臂护住李晓聪,后背微微颤抖,声音却坚定异常:“王老哥,孩子还小,有话好好说。”
“小?” 王伯胸膛剧烈起伏,脖颈处的青筋暴起,像一条条扭曲的蚯蚓在皮肤下蠕动。他猛地扯开衣领,露出布满疤痕的肩头,那些纵横交错的疤痕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光,“我像他这么大,早跟着老辈人走二十里山路换盐巴了!” 他的手指重重戳着肩头狰狞的疤痕,“这疤是背炭摔的,这道是砍竹子划的,哪个不是拿命换来的!他倒好,糟蹋粮食、顶撞师长……” 老人的声音突然哽咽,浑浊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让他无法继续说下去。
围观的同学们发出一阵惊呼,几个女生偷偷抹起了眼泪,手帕在眼角轻轻擦拭。柱子攥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向前迈了半步,却被赵虎一把拽住衣角。赵虎凑到他耳边,幸灾乐祸地低语,嘴角还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好戏还在后头呢!”
“我要回家!” 李晓聪突然从老师身后冲出来,眼眶通红,像只炸了毛的猫。他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带着无尽的委屈与愤怒,“你们都是骗子!我爸才不会把我扔在这鬼地方!” 突然,他瞥见窗外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 —— 那是戴着鸭舌帽的张明远,正举着望远镜向这边张望。这个发现让他心中一动,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心底如同野草般疯狂生长。
“家?” 王伯突然冷笑,笑声中带着无尽的悲凉与愤怒,像是寒冬里的北风,刺骨又凄厉。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烟袋,烟丝早已洒落一地,“你的亲生父母都死了,现在我家才是你的家。在我这儿,只有踏踏实实做人的规矩,没有少爷脾气的容身之处!” 这话如重锤般砸在众人心里,教室里鸦雀无声,只听得见粗重的呼吸声。
教室外不知何时聚满了村民,密密麻麻的人头在窗户和门口攒动。张婶抱着孙子站在最前面,摇头叹息,脸上满是惋惜:“作孽哟,这孩子被惯坏了。” 隔壁的李叔吧嗒着旱烟,烟雾缭绕中,他眯起眼睛:“当年我家那小子,挨一顿打就老实了。” 议论声像潮水般涌进教室,让李晓聪的脸色更加难看,他的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
李晓聪突然抓起桌上的砚台,瓷质棱角在夕阳下泛着冷光,仿佛死神的镰刀。“你们凭什么管我!” 他歇斯底里地大喊,声音尖锐得刺破耳膜,“我爸是李思成,他的公司能买下你们整个村子!”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周文远老师的眼镜滑到鼻尖,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嘴巴张了又合,却说不出一个字。
山脚下的监控室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李思成的手重重砸在操作台上,震得咖啡杯里的褐色液体飞溅而出,在监控屏幕上划出一道道痕迹,如同他此刻凌乱的心绪。张明远盯着实时数据,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李总,晓聪提到了您的名字,是否需要……”“继续观察。” 李思成摘下眼镜,捏着鼻梁,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寒风中的枯叶,“他必须学会在没有依靠的情况下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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