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奈半岛的严冬,以一场不合时宜的、狂躁的沙暴,覆盖了这片本应被黄沙与烈日统治的土地。雪花如同撕碎的天鹅绒,无声地飘落,掩盖了废墟的棱角,也暂时掩盖了半岛上遍布其间的、腐烂的痕迹。寒冷渗透进洞穴里的每一个缝隙,比丧尸的嘶吼更让人感到骨髓发冷。
洞口呜呜作响,卷进细微的雪沫。在里面用军用毡毯勉强隔出些许私密空间的角落里,尼克——陈宇霆,睡得很沉。今天在沙暴里的行军和勺沙子,耗尽了他这个前“兵王”的精力。他高大的身躯蜷缩着,仿佛要与这冰冷的环境融为一体。他的怀里,是同样沉睡的陈大发。这个拥有着中年大叔灵魂的女人,此刻在睡梦中竟散发出一种与她平日荤玩笑气质截然相反的、淡淡的幽香,这丝若有若无的气息,如同某种安神的药剂,熏陶着他陷入深沉的、也是痛苦回忆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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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克的梦境——烈日下,西南猎鹰特种部队训练场。
太阳毒辣得像是要将地面烤化,汗水顺着额角流下,蛰得眼睛生疼,但队列里没有一个士兵晃动。空气因高温而扭曲,只有指挥官洪亮如钟的声音能撕裂这凝固的热浪。
“陈宇霆,出列!”
“到!”
一声干脆利落的应答,陈宇霆猛地向前一步,胸膛挺得笔直,如同一杆标枪。他心中早已有预感,那份军校录取通知书,应该已经到了。此刻,他年轻的脸庞上写满了坚毅与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穿着笔挺的军官制服,站在更大的舞台上,为国家和荣誉而战。
“恭喜你,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军校!大家鼓掌!”指挥官的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一丝赞许的笑容。
“啪!啪!啪!”整齐而热烈的掌声从队列中爆发出来,战友们投来敬佩和鼓励的目光。陈宇霆感觉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激动。他赶紧立正,向指挥官,也向所有的战友,敬了一个标准到极致的军礼。阳光洒在他年轻的肩章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前途,似乎一片光明。
“对了,陈宇霆,现在立刻去队部,有你的电话,地方上打来的,说是急事。”指挥官补充道,语气稍缓。
“是!”陈宇霆再次敬礼,压下心中的一丝疑惑,转身以标准的跑步姿势向队部奔去。脚步依旧铿锵,但内心深处,一丝莫名的不安,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泛起了涟漪。(地方上的电话?急事?会是家里吗?小芳(妻子)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应该不会,她上次来信还说一切都好,让我安心服役……)
队部的电话听筒有些冰凉,贴在耳边时,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略微急促的呼吸声。电话那头,是村里老村长那熟悉而此刻显得异常焦急沙哑的声音。
“宇霆娃子?是宇霆吗?你可算接电话了!你媳妇……你媳妇小芳她……她病倒住院了!都好些天了,一直硬撑着,昨天实在撑不住才……娃儿一个人在家,哭得不行,我们邻里轮流看着,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老村长后面的话,陈宇霆有些听不清了。他只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到了头顶。
住院?小芳……她从来没说过这么严重!她总是报喜不报忧……我真混蛋,光顾着自己的前途,都没多关心她!他握着听筒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什么病?村长,小芳她得了什么病?”他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医……医生说,是白血病……要好多钱,得一直治……”老村长的声音充满了无奈和惋惜。
“白血病……”这三个字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陈宇霆的心口。他眼前一阵发黑,那个总是温柔笑着,在他离家时默默为他收拾行囊,信中总是写着“家里一切安好,勿念”的女人,怎么会……
他没有丝毫犹豫,几乎是本能地,向部队请了假,用最快的时间,辗转赶回了那个他日夜思念却因责任而无法时常归去的家。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刺鼻而冰冷。病房里,妻子小芳躺在苍白的病床上,原本红润的脸颊变得蜡黄消瘦,眼窝深陷。看到风尘仆仆冲进来的陈宇霆,她黯淡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被愧疚和痛苦淹没。
“宇霆……你,你怎么回来了……我没事的……”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声音虚弱得像羽毛。
陈宇霆一个大步跨到床边,紧紧握住她枯瘦的手,那冰凉的触感让他心痛如绞。他俯下身,额头抵着她的手背,声音哽咽:“小芳……别说了,我回来了。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她的手怎么会这么凉?她一个人承受了多久?我这个丈夫,当得真失败!什么前途,什么兵王,连自己的妻子都照顾不了!
他看着妻子强装笑颜的脸,看着她因化疗而稀疏的头发,再看看病历上那触目惊心的诊断结果和天文数字般的治疗费用。那一刻,陈宇霆觉得所谓的理想、前途,在生命的重量面前,轻如鸿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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