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溺在无边无际的黑色深海之中,缓慢而艰难地向上浮升。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一片混沌和沉重的虚无。偶尔有一些破碎的、灼热的片段如同深海鱼群般掠过——震耳欲聋的炮火轰鸣,查尔斯那橘红色、散发着毁灭气息的身影,17磅反坦克炮沉重的后坐力,以及最后那吞噬一切的、仿佛连灵魂都要被撕裂的极致光芒与轰鸣……
然后,便是漫长的、仿佛永恒的沉寂。
不知过去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感如同针尖般刺破了这厚重的黑暗。紧接着,是声音——一种模糊的、仿佛隔着一层厚厚棉絮的说话声,还有……篝火燃烧时木柴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陆明锐的眼皮沉重得如同焊上了铅块,他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勉强将它们抬起一条细微的缝隙。
模糊的光线涌入,刺激得他立刻又闭了闭眼。适应了片刻,他才再次缓缓睁开。
映入眼帘的,不是预想中医院惨白的天花板,也不是基地帐篷那灰绿色的帆布顶棚,而是一片粗糙的、带着原木纹理的木质屋顶,几根粗壮的横梁支撑着结构,上面甚至还挂着一些风干的香草和蒜头,散发出淡淡的、令人安心的自然气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了药草、炖煮食物的香气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苏澜发丝的淡香。
这是哪儿?
一个荒谬的念头如同水底的泡泡般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难道……我穿越了?在核爆中粉身碎骨,然后灵魂飘到了某个类似欧洲中世纪背景的异世界?毕竟,这木屋的环境,和他熟悉的钢铁、混凝土的现代军事基地截然不同。
他唯一的、清晰的最后记忆,就是查尔斯变异体引爆自身,产生那场毁灭性核爆的瞬间。在那样的爆炸中心,生存下来的概率,理论上无限接近于零。
就在他茫然地盯着屋顶横梁,试图理清这诡异的状况时,一个刻意压低了嗓音、带着某种故作深沉和神秘语气的声音,从他床边不远处传来:
“啊~沉睡的勇者,你终于挣脱了死神的怀抱,从永恒的长眠中苏醒了么?欢迎来到这片……充满未知与希望的异世界大地。”
这腔调……怎么听着这么欠揍又有点耳熟?
陆明锐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如同生了锈的脖颈,朝着声音来源望去。由于身体大部分还被绷带包裹着,动作异常僵硬。
只见一个身影逆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带着雪后清澈感的光线,坐在床边的木凳上。看不清脸,只能看到一个轮廓。
“啊?” 陆明锐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发出的声音嘶哑微弱,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顺着那个荒谬的思路,下意识地喃喃问道:“我这就……穿越了?” 难道末日死了就能开启第二人生?这设定也太扯了。
“是的,背负着命运的少年啊。” 那个身影似乎强忍着笑意,继续用那套蹩脚的吟游诗人般的腔调说着,同时站起身,朝着床边探过头来,一张清秀却带着几分戏谑笑容的脸庞,清晰地出现在陆明锐的视野里。
“裴清?!” 陆明锐瞬间瞪大了眼睛,因为动作过大,立刻牵扯到了全身多处的伤口,尤其是双腿传来的、即便在药物作用下依旧难以忽视的钝痛和异样感,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嘶——啊!”
剧烈的疼痛如同潮水般涌来,却也无比真实地告诉他——他还活着!没有穿越,这里也不是什么异世界!
“别动!你别乱动!” 裴清看到陆明锐痛得龇牙咧嘴的样子,脸上的戏谑瞬间变成了慌张,连忙按住他的肩膀,“你身上到处都是伤,萧博士说至少还要固定休养大半个月才能尝试活动!我给你倒水!”
他快步走到旁边的木桌前,拿起一个陶制水杯,从温在火塘边的一个小铜壶里倒出温水,又小心地试了试温度,这才回到床边,用一只手臂轻轻托起陆明锐的后颈,将水杯凑到他的唇边。
清凉微甜的温水滋润了干渴如同沙漠的喉咙,陆明锐贪婪地小口啜饮着,感觉那股火烧火燎的感觉稍微缓解了一些。他的大脑也开始重新恢复运转,一连串的问题如同子弹般射向裴清:
“你们……怎么来了?这里是什么地方?英军基地……机场怎么样了?炸没了吗?孩子们呢?!孩子们怎么样了?!” 他最担心的就是那些他们千辛万苦从比雷埃夫斯救出来的孩子,如果他们无处可去,那真的是太遗憾了。
裴清看着他焦急的样子,连忙安抚道:“你别急,慢慢听我说。你都已经睡了整整六天了。” 他放下水杯,开始详细地叙述起来。
“这里就是莱美索斯镇里的‘夜语’饭馆,老板娘伊莲娜的地方。听尼克说,英军基地……唉,基本上没了,英军也死光了。机场跑道被炸成了两截,中心留下了一个好大的坑,现在还被雪埋着,估计以后也很难修复了。” 裴清的语气带着惋惜和后怕,“那天晚上,尼克大哥背着浑身是血的你冲回来,可把所有人都吓坏了。苏澜姐和陈大姐她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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