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医女横行天下 第120章 怨雾锁心 慈光解缚

我走进病房，苏婧颜安静地躺着，像风中即将熄灭的残烛。

我凑近床榻，她双眼虚睁，气若游丝，仅存的一丝生机犹如在风中苟延残喘。

我天眼未合，看到她阳寿将尽，大限不过寥寥三五日了。

我伫立着长久凝视，往昔她周身散发的傲慢劲儿早已消散如烟，只剩唇边那断断续续、微弱不堪的喘息声，一下下扯动着空气，更扯得人心生悲凉。

一旁的苏俊生坐在椅子上，神情平淡得像是在旁观一出与己无关的悲剧。

我没有开口，连看他一眼都不愿。

心底的恨意翻涌如潮，压得我五脏六腑都在疼。

妈妈面无表情的站在一边，所有的秘密在这里暴露，我知道她难过，可是我什么都不想说。

什么都没说，我转身离开了病房。

脚步踏在走廊的地板上，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冰冷而刺骨。

黄君泽站在走廊尽头，目光定定地望着我。

他没有问，只是伸出手握住我的，十指交缠，传递着一丝沉默的力量。

回家的车，宛如孤舟，在墨染般的夜色中破浪前行，窗外霓虹闪烁，光影斑驳，恰似岁月的碎片纷至沓来，恍惚间，时光仿若倒流。

往昔那些或酸涩或甜蜜的日子，走马灯似的在眼前晃悠，我沉浸其中，神思游离。

直至车子稳稳停在院子里，一个急刹，将我从那虚幻的记忆漩涡中猛地拽出。

黄君泽小心地将我抱进房间，轻轻放在床上，门扉掩合那刻，积攒已久的情绪决堤汹涌，理智的防线如沙堡遇潮，彻底崩塌，再难支撑。

泪水无声地滑落，喉咙像被堵住了一般，所有的情绪都卡在胸口，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颓然坐在床上，双手捂着脸，指缝间溢出的泪珠滴落在膝盖上，模糊了视线。

“君泽……”我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以为十八年的苦已经足够了，可是今天我才明白，原来人的心还能碎得更彻底……”

他蹲在我面前，双手轻轻覆上我的膝盖，眼神中是浓得化不开的心疼：“洛书，你不用撑着。哭出来，不管你有多恨、多痛苦，我都在这里陪着你。”

“可是为什么……”我猛地抬头，泪眼模糊地看着他，“为什么要是他？为什么是他？”

他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用手帕擦掉我脸上的泪痕，声音低沉却温柔：“有些问题，没有答案。你越追究，只会越痛。与其问为什么，不如想，你该如何让这一切结束。”

“结束……”我喃喃重复着这个词，声音带着无力，“可是，君泽，他是我的父亲啊！是那个把我推下深渊的‘亲人’！我恨不得杀了他，我宁愿没有父亲……”

“恨一个人很难，但原谅更难。你不需要逼自己原谅他，也不需要让自己原谅。洛书，你的每一分痛苦，都不是你的错。”

黄君泽直视着我的眼睛，他的语气坚定，“他毁了你的童年，但不能毁了你的余生。他欠你的，你可以让他付出代价，但别让他的罪孽变成你的枷锁。”

他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心底的阴霾。

可那些压抑已久的情绪依旧让我崩溃。

我扑进他的怀里，泪水汹涌而出，像失控的洪流……

不知过了多久，我只剩下一下一下的抽咽。

“君泽，我真的好累……我怕自己撑不住……”我的声音带着颤抖，埋在他肩头泣不成声。

他搂紧我，像捧着一件易碎的水晶。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像山间涌动的温泉：“洛书，你已经坚强的撑过了十八年，没有任何人能熬过这样的苦难而不被击垮。但你还在这里，说明你比你想象中更强大。”

“强大……”我苦笑，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你看，现在的我多么的脆弱……”

“强大不是从未倒下，而是一次次被打倒后，依旧选择站起来。洛书，你已经走过了地狱，还怕眼前这点深渊吗？”

我没有回答，只是哭得更凶了。

听着黄君泽的话，过往痛苦如走马灯在脑海飞掠，那恨似被铁链缠住，松动几分，可心底又不甘就这么放过，矛盾撕扯着我。

黄君泽的手轻轻拍着我的背，声音中带着一丝压抑的痛楚：“洛书，如果可以，我宁愿代替你承受这一切。”

我抬起头，看着他，那双眼睛里满是深情与不舍。

“君泽……”我仰头，望向他的眼眸，那里面映着我的狼狈与脆弱，声音忍不住轻颤，“究竟是什么缘由，让命运的轮盘拨转，独独是你，闯入这满是疮痍的我的世界？又为什么，你甘愿陪伴我在这荆棘丛中，扛下所有悲戚与困苦？”

他轻轻笑了，语气中带着不可动摇的笃定：“因为我爱你，洛书。无论你经历了什么，你是谁的女儿，我都只认你是我的妻子。无论你的过去有多黑暗，你的未来，我会拼尽全力点亮。”

这一刻，他的爱像一道光，穿透了我心底所有的阴霾。

我抱紧他，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夜深人静，我躺在床上，却无法入眠。

那些画面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中，像被撕裂的伤口，疼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我侧过身，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我控制着自己的抽泣声，尽量不惊扰到黄君泽。

他握住我的手，指尖温暖而有力：“闭上眼，不要想太多。我在这里，你不用害怕。”

我不敢出声，怕一出声眼泪又像洪水一样决堤。

他轻轻叹了口气，将我揽进怀里：“洛书，你的世界已经崩塌过一次，但它会重新建立起来。而我会陪你，一点一点，把它修补得比从前更坚固。”

我的身体颤抖着，听到他的话我更加难以自制。

他用手轻轻拍着我的背，语气坚定：“洛书，我不是陪你一起活得潇洒，而是陪你一起承受痛苦。人生从来不只是风花雪月，还有生死苦难。而我爱你，不是因为你完美，而是因为你是你。”

他的声音温柔得像是一场救赎，终于让我在天快亮时闭上了眼。

当第一缕阳光洒进房间，我从梦魇中醒来。

看着他疲惫却依旧温柔的眼神，我深吸了一口气：“君泽，你不用担心我。谢谢你，真的。”

他轻轻点头，眼中闪过一抹笑意：“洛书，我们一起走下去。不管前面是荆棘还是深渊，你时刻都要记住我一直都在。”

阳光洒进窗户，我的眼睛已经干涩得发疼，夜晚的哭泣耗尽了我的力气。

黄君泽始终握着我的手不曾放开。

可即使他的温暖让我稍稍平静，心底的痛苦却依旧像一头巨兽，在我胸腔内咆哮。

就在这时，门被轻轻推开了。

“洛书。”知悦妈妈的声音传来，温柔却带着一丝哽咽。

她站在门口，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那种母亲特有的敏锐让她一眼看穿了我的情绪。

我抬起头，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君泽，让我和洛书单独聊聊。”知悦妈妈轻声道。

黄君泽犹豫了一瞬，但还是点了点头，拍了拍我的肩膀后走了出去。

门关上的那一刻，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见我们的呼吸声。

知悦妈妈走到床边坐下，轻轻握住我的手：“洛书，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如果要怪妈妈那就怪吧，别把这些苦都往自己肚里咽。”

她的手很暖，可我却感到刺骨的凉意。

我低着头，声音嘶哑：“妈，我是不是上辈子做错了什么？是不是不该恨他，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知悦妈妈叹了口气，眼中满是心疼：“洛书，你没有做错。你是人，不是圣人。经历了这些苦难，还能带着爱活着，已经比任何人都强大。”

“可是，妈……”我的声音哽咽，眼泪再一次涌了出来，“他是我的父亲！可他害了你，害了我们所有人，我恨他，我真的恨他！但每次想要亲手对他下手，我的心就像被撕裂了一样，我……”

知悦妈妈打断了我的话，她将我拉进怀里，轻轻抚着我的头发，这样的亲昵是别人唾手可得的，而我却苦苦等了19年：“洛书，你别哭。你可以恨他，可以难过，可以迷茫，甚至可以痛苦得想要放弃。可我希望你知道，这一切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的选择。”

她的声音恰似春日暖阳轻拂湖面，温柔得泛起层层暖波，直抵人心深处。

而我心里越发酸涩：“妈，你不怪我吗？我是不是太懦弱了？是不是太自私了？”

知悦妈妈轻轻摇头，眼中带着不舍与深深的爱，她抬手轻轻捋了捋我额前乱发，把我搂得更紧，似要把这些年缺失的怀抱补给我：“洛书，我怎么会怪你？我心疼你都来不及。你能站在这里活着，能和我说这些话，已经比任何人都勇敢了。我们不是天生就该承受这些苦难的人，但既然命运把它们交给了我们，就要学会接住它，再慢慢放下。”

她的话像一根细线，牵住了我漂泊无依的心。

我抬起头，看着她疲惫却慈爱的脸，忍不住问：“妈，那你呢？你从来不说你有多痛苦，可你明明……”

知悦妈妈的眼眶微微发红，却依旧微笑着：“洛书，我痛苦过，但比起你，我已经好了太多。我痛苦的时候，心里想着的是你活下来就好，只要你能好好的，我受什么苦都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