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西偏殿的空气,似乎随着皇帝的离去,重新凝结成一种沉滞的、带着药味与血腥的静默。李太医缩在角落的药箱旁,竭力屏住呼吸,仿佛连心跳都是多余的噪音。榻上,林晚夕彻底陷入了昏迷,或者更准确地说,是精神与身体双重崩溃后的深度沉眠。她像一株被狂风骤雨彻底摧折的兰草,苍白、脆弱,唯有一丝微弱起伏的胸膛证明着生命尚未熄灭。
殿外,皇家铁卫玄甲冰冷,隔绝了尘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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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在一种奇异的、充满张力的平静中流逝。
萧承烨再未踏入西偏殿半步,仿佛那夜惊心动魄的坦诚与灵魂层面的交锋从未发生。但属于帝王的意志,却无时无刻不笼罩着这方寸之地。
最顶尖的药材如同流水般送入殿内,固本培元,吊命续气。御膳房每日送来精心烹制的药膳羹汤,清淡却滋补。殿内添置了厚实的锦被、柔软的靠枕,甚至换上了保暖性更好的地毡。窗户被允许在正午阳光最盛时短暂开启一条缝隙,驱散殿内积郁的浊气。两个专门负责浆洗洒扫、沉默如哑巴的宫婢被调拨过来,替换了原本战战兢兢的李太医处理日常琐事。李太医和张太医则每日轮值,小心翼翼地诊脉、换药、调整方剂,绝口不提任何与“病情”无关之事,眼神中除了敬畏,只剩下对帝王意志的绝对服从。
林晚夕在药物和精心的照料下,身体如同枯木逢春,缓慢却坚定地恢复着。最直观的变化是脸色,褪去了那种死气沉沉的青灰,虽然依旧苍白,却隐隐透出了一点属于活人的微弱血色。手腕处的伤口在龙气残留的滋养和御医的悉心处理下,终于不再洇出新的血渍,开始结痂愈合。蚀心蛊母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深沉蛰伏,不再时刻传递撕裂灵魂的痛楚和混乱的杂音,仿佛也被帝王的威严所慑服。
然而,恢复的不仅仅是身体。
随着元气的点滴凝聚,灵魂深处那场惨烈的风暴过后留下的废墟,也渐渐显露出轮廓。属于异世林晚夕的记忆,属于原主的碎片,属于戏子的本能,如同被狂风卷起的沙尘,在龙气那霸道的一“肃清”后,暂时沉淀了下来。它们并未消失,只是被强行归置,界限模糊地堆叠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特的……混沌的“自我”。
她醒着的时间越来越多。大部分时候,她只是安静地躺着,眼神空茫地望着殿顶繁复的藻井彩绘,或是透过那扇小小的气窗,追逐着外面一方被切割得方方正正的、灰蒙蒙的天空。没有崩溃,没有哭泣,也没有试图去梳理脑海中混乱的记忆。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一种认命般的顺从。她清晰地记得帝王最后的话语——利器。那是她唯一的身份,唯一的生路。她需要做的,只是等待,等待被“使用”的那一刻。
李太医和张太医每次诊脉,都能感受到她体内那股奇异的、被龙气滋养后形成的微弱暖流,正以一种缓慢而稳定的速度修复着受损的经脉和脏腑。这速度远超常理,让他们心惊之余,更添敬畏。他们只敢在脉案上谨慎地写下“气血渐复,脉络渐通,然元气大损,仍需静养”之类的套话,不敢有丝毫逾矩的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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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七八日后,一个阴沉的午后。殿内光线昏暗,空气带着湿冷的粘腻感。
林晚夕靠在厚厚的锦缎靠枕上,身上盖着暖和的锦被。她刚刚喝下一碗温热的参汤,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带来一丝暖意。精神比前几日好了些,不再是完全的混沌,但也提不起任何兴趣。她百无聊赖地转动着眼珠,目光最终落在了角落里那个被李太医遗落在地上的、半开的药箱上。
药箱里,除了常见的瓷瓶药罐,还散落着几件零碎的工具。其中一件,在昏暗光线下,反射出一点微弱而熟悉的金属光泽。
她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那是一柄——极其粗糙、甚至可以说是简陋的——黄铜放大镜!镜片不大,边缘打磨得也不甚光滑,镜柄是简单的圆柱形。
异世的记忆碎片,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瞬间泛起涟漪!
**“道具组!那个手持放大镜呢?对,就是那个仿古黄铜的!下一场侦探戏要用!”**
**“显微镜……光学原理……凸透镜聚光放大……最简单的放大镜就是凸透镜……”**
一个清晰的概念,带着冰冷的、属于科技的逻辑,穿透了此身记忆的迷雾,瞬间占据了她的脑海!
显微镜!那个能窥探微末尘埃、在异世实验室里如同寻常工具、在此界却如同神迹般的存在!它的核心,就是透镜!而眼前这个简陋的放大镜……就是最原始的透镜!
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如同电流般瞬间窜遍林晚夕的全身!比身体恢复更让她感到“活着”的冲动!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用尽此刻能调动的所有力气,朝着药箱的方向,伸出了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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