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与黑暗如同退潮的海水,缓缓从萧承烨的感知中剥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新生的虚脱感,以及一种……奇异的平静。
他依旧靠在宽大冰冷的龙纹椅背上,锦袍被冷汗彻底浸透,紧贴着皮肤,带来黏腻的寒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内残留的、如同余烬般的灼痛和隐痛,提醒着他方才那场发生在血脉深处的惨烈厮杀。左肩箭伤的疼痛反而显得微不足道了。
意识艰难地聚焦。
他首先看到的,是跪伏在椅前、抖如筛糠、面无人色的张太医和李太医。两人额头紧贴着冰冷光滑的金砖地,连大气都不敢喘,仿佛等待最终的审判。
然后,他的目光,越过他们颤抖的肩膀,落在了几步之外那张硬榻上。
林晚夕静静地躺在那里。
比他最后一眼看到的,更加苍白,更加……了无生气。如同一尊被风雨彻底摧残、即将碎裂的白瓷人偶。薄被下的身躯几乎看不出起伏,唇色是死寂的青灰。唯有那被层层白布包裹的左手腕,暗红色的血渍似乎洇开的范围更大了些,像一朵在苍白底色上缓慢绽放的、不祥的墨色之花。
她死了吗?
这个念头如同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萧承烨刚刚平复些许的心湖。
然而,就在这念头升起的刹那——
“滴答。”
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在死寂的殿内响起。
是水珠滴落的声音。
萧承烨的目光锐利如鹰,瞬间锁定了声源——林晚夕那只垂落在榻边、包裹着白布的左手。一滴极其粘稠、颜色暗沉得近乎紫黑的血液,正艰难地从层层白布的缝隙中渗出,凝聚在布料的边缘,颤巍巍地,最终不堪重负,坠落下来,砸在下方光洁如镜的金砖之上。
那声音,微弱得如同垂死的心跳。
她还活着!
一股难以言喻的、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复杂情绪猛地攫住了萧承烨的心脏!是庆幸?是尘埃落定?还是对这顽强生命力的……一丝动容?
他下意识地想要起身,想要确认。但身体刚刚一动,胸腔深处那股被强行镇压下去的、源自两种剧毒厮杀后的狂暴余波,如同沉睡的火山被惊动,轰然爆发!
“噗——!”
一大口暗红近黑、散发着浓烈腥甜与腐朽气息的淤血,毫无征兆地从他口中狂喷而出!血雾在空中弥漫,星星点点溅落在他玄色的龙袍前襟和身下光洁的金砖上!
“陛下!!”张太医和李太医魂飞魄散,惊恐万状地扑了上来。
剧痛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烫穿了萧承烨的意志!他猛地蜷缩起身体,右手死死捂住胸口,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眼前阵阵发黑,视野边缘泛起诡异的金星。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心脉附近那原本已被暂时“压制”下去的箭毒和蛊毒残余力量,如同被激怒的毒蛇,再次疯狂地扭动、反噬!而这一次,它们似乎……带上了一种奇异的、源自他自身血脉深处的、更加霸道的力量?这力量在狂暴地驱赶着入侵的毒素,却又与那蚀心蛊血的残毒发生着剧烈的冲突!
混乱!剧痛!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他体内乱窜!
“药!快!护心丹!参汤!”张太医嘶声喊着,手忙脚乱地在药箱里翻找。李太医则抖着手去摸萧承烨的腕脉,触手只觉一片混乱狂暴的搏动,如同沸水在血管里奔涌,吓得他面如土色。
“呃啊……”萧承烨痛苦地低吼出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就在这极致的混乱与痛苦中,他涣散的意识深处,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暗金色光芒,如同风浪中岿然不动的礁石,骤然亮起!这光芒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与统御感,仿佛沉睡的龙魂被彻底惊醒!
**吼——!**
一声唯有萧承烨自己能“听”到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威严龙吟,轰然炸响!
随着这声龙吟,那股源自他血脉深处的霸道力量瞬间暴涨!如同金色的怒潮,带着焚尽污秽、涤荡乾坤的煌煌天威,以摧枯拉朽之势,狠狠冲刷向他体内所有盘踞的阴寒、麻痹、腐朽的异种力量!
箭毒残余的阴寒麻痹感,如同积雪遇上烈阳,发出无声的尖啸,瞬间被这金色的怒潮吞噬、净化!
蚀心蛊血残留的阴寒暴戾和反噬剧毒,如同遇到了天敌克星,疯狂地挣扎、尖啸,试图抵抗那龙气的侵蚀!那源自血脉的蛊毒反噬之力,带着对母蛊本能的怨毒,竟也凶猛地反扑向那入侵的龙气!
三股力量——霸道龙气、诡异箭毒残力、蚀心蛊血反噬剧毒——在萧承烨的经脉心窍之中,展开了最后的、也是最惨烈的绞杀!战场是他的身体!
“啊——!!!”萧承烨再也无法压抑,发出一声凄厉的痛吼!身体猛地从龙椅上弹起,又重重摔落!他蜷缩在地,如同离水的鱼,痛苦地翻滚、抽搐!皮肤下,青筋血管如同活物般疯狂搏动、扭曲,颜色在青黑、暗红与诡异的淡金之间急速变幻!大颗大颗的冷汗混杂着嘴角溢出的血沫,滴落在冰冷的地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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