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废弃货栈深处,密室。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到令人作呕的血腥、草药苦涩和皮肉溃败的**气息。牛油蜡烛昏黄的光线如同垂死之人的喘息,在墙壁上投下扭曲晃动的鬼影。
林晚夕躺在冰冷的石床上,如同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残破躯壳。玄色斗篷下,左肩的伤口已不再仅仅是渗血,而是呈现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溃烂。边缘皮肉翻卷发黑,中心深陷,隐隐可见森白的骨茬。更可怕的是,那溃烂的深处,似乎有什么异物在脓血和腐肉中若隐若现,散发出微弱却固执的金属幽光。
焚心饲蛊的反噬如同跗骨之蛆,日夜不停地啃噬着她的生命本源。经脉如同被寸寸焚断,丹田如同被彻底掏空,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心口那被掏空、被烈焰反复灼烧般的剧痛。意识在无边剧痛和彻骨冰寒的夹缝中沉浮,时而坠入无意识的深渊,时而被蚀骨的痛楚猛地拽回片刻的清醒。每一次清醒,都伴随着更深的绝望和对体内那非人之物的恐惧——它正贪婪地吸食着她残存的生命力,修复自身在爆发中受到的损伤,全然不顾宿主的死活。
一只微凉的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再次捏住了她的下颌。
林晚夕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野里,依旧是云湛那张俊美阴鸷、如同毒蛇盘踞的脸。他俯视着她,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翻涌着审视猎物般的冰冷、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以及…被那顽强生命力和肩头诡异溃烂所激起的、更深沉的贪婪。
“命真硬。”云湛的声音低沉沙哑,指腹如同冰冷的蛇信,滑过她滚烫干裂的唇瓣,“金蚕蛊的宿主,果然都是怪物。不过…”他嘴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另一只手中寒光一闪,一柄薄如蝉翼、闪烁着幽蓝寒芒的匕首,刀尖精准地抵在了林晚夕心口那若隐若现的淡金旧痕之上!
冰冷的刺痛瞬间穿透皮肉,刺入骨髓!林晚夕残存的意识猛地一悸,身体不受控制地绷紧,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你的时间不多了。”云湛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刀尖微微下压,一丝温热的血珠瞬间从金痕边缘渗出,“焚心饲蛊,本源大损。金蚕反噬,如附骨疽。没有我手中的秘药和饲蛊之法,你活不过三日,最终只会被这凶物吸干精血,化为一具枯骨…或者,被它彻底吞噬,变成非人非蛊的怪物!”
刀尖的冰冷和死亡的宣告,如同最沉重的枷锁,套在林晚夕的脖子上。她涣散的目光死死盯着云湛,里面充满了冰冷的恨意、濒死的麻木,以及一丝…被逼到绝境走投无路的动摇。交出秘法?臣服?换取苟延残喘?这念头如同毒草,在她绝望的心底疯狂滋长。
就在这时,密室厚重的石门被轻轻叩响。一名黑衣死士无声地闪入,快步走到云湛身边,俯身在他耳边急速低语了几句。
云湛的眉头瞬间蹙起,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的戾气,随即又化作冰冷的嘲弄。他缓缓直起身,并未收回抵在林晚夕心口的匕首,反而转过头,看向她,嘴角那抹讥讽的弧度更深。
“听到了吗?我的‘夕嫔娘娘’?”他刻意加重了最后四个字,声音如同淬了冰的针,狠狠扎入林晚夕混乱的意识,“你的好陛下…动作可真快啊。”
林晚夕瞳孔猛地一缩!“夕嫔…娘娘?” 这荒谬的称呼如同惊雷,在她濒死的意识里炸开一片混乱的白光!什么意思?!
云湛仿佛很满意她眼中的震惊和迷茫,冰冷的匕首刀尖在她心口的金痕上轻轻划动,带来一阵阵细微却钻心的刺痛和恐惧。
“就在刚才,”云湛的声音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残忍快意,清晰地传入林晚夕耳中,“你的萧承烨,在空无一人的澄心阁里,对着你留下的那滩血,下了旨意。晋林氏晚夕为嫔,赐封号——‘夕’。”
他顿了顿,欣赏着林晚夕眼中翻涌的难以置信和更深的痛苦,继续用那淬毒般的声音说道:
“好一个情深义重!好一个‘夕嫔娘娘’!他是在悼念你这缕将熄的‘夕照’?还是…在用这空头的名分,安抚他那被愚弄后所剩无几的帝王尊严?亦或是…演给天下人看的一场,他并非刻薄寡恩的戏码?”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林晚夕千疮百孔的心上。晋封?嫔位?封号“夕”?在她背负叛逃、妖孽之名,濒临死亡之际?在澄心阁…那空无一人的地方?对着…她留下的血?
荒谬!讽刺!锥心刺骨!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和屈辱,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压过了身体的剧痛!她为他剜除江南积弊,献上新策,忍受深宫倾轧,承受“寒毒”折磨,最后更是被他的猜忌和李德全的构陷逼得焚心饲蛊、叛逃求生…换来的,竟是这样一场迟来的、空洞的、如同施舍般的晋封?!
这封号“夕”…是悼念?是嘲讽?还是…对她这即将熄灭生命的最后盖棺定论?!
“呃…嗬…” 林晚夕喉咙里发出破碎的悲鸣,泪水混合着冷汗和血污,无声地滑落。身体因极致的情绪而剧烈颤抖,肩头溃烂的伤口脓血涌出,心口那被匕首抵住的金痕处,渗出的血珠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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