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是沉在冰冷浑浊的深海里,不断下坠。刺骨的寒,无边无际的黑暗,还有那锥心蚀骨的剧痛,从肩头炸开,蔓延至四肢百骸,每一次微弱的脉搏都牵扯着濒死的神经。林晚夕感觉自己成了一块被撕裂又勉强缝合的破布,在虚无的风中飘荡。
剧痛中,又混杂着一种诡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麻痒。仿佛有无数极细微的活物,在她肩头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深处蠕动、啃噬、编织……这感觉比纯粹的痛楚更让人绝望。她试图挣扎,试图呼喊,喉咙却像被滚烫的沙砾堵死,发不出半点声音。只有沉重的眼皮,在无边黑暗中徒劳地开合。
“……脉象沉微欲绝,气血几近枯涸!肩创深及筋骨,邪毒炽盛!这…这能活下来已是…”一个苍老颤抖的声音,隔着厚重的帷幕,如同来自遥远的天边,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悸和宣判般的沉重,断断续续地飘入她混沌的意识。
“朕不管这些!”另一个声音,冰冷、强硬,带着不容置疑的雷霆之威,瞬间劈开了那层混沌的帷幕,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棱的巨石,狠狠砸在林晚夕的心上,让她残存的意识猛地一悸!“用最好的药!吊住她的命!她若死了,太医院陪葬!” 是萧承烨!那声音里翻滚的暴怒,几乎能焚毁一切。
“是…是!老臣…老臣定当竭尽全力…” 那苍老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充满了灭顶的恐惧。
一阵压抑到极致的沉默。林晚夕能感觉到,一道极具穿透力和压迫感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穿透层层锦缎帷帐,死死钉在她身上。那目光冰冷、锐利,带着审视猎物的专注和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沉甸甸的探究。仿佛要将她这具残破的躯壳,连同灵魂深处最隐秘的角落,都彻底洞穿。
这目光带来的寒意,甚至压过了伤口的剧痛和那诡异的麻痒。她本能地想要蜷缩,想要躲避,身体却沉重得如同灌了铅石,纹丝不动。
脚步声靠近,沉稳而带着无形的威压。床榻边缘微微一沉,带着龙涎香特有的沉凝气息。一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属于帝王的、微凉的手,极其突兀地探入了帷帐,精准地覆上了她的额头。
林晚夕残存的意识瞬间绷紧!如同被冰冷的毒蛇缠绕!她想躲开,却连动一动指尖的力气都没有。
那只手在她滚烫的额头上停留片刻,似乎在感受那异常的温度。指尖带着薄茧的粗糙感,像冰冷的砂纸,刮过她脆弱的神经。然后,那手缓缓下移,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缓慢和不容抗拒的意味,轻轻拂开了她额角被冷汗濡湿、紧贴在皮肤上的几缕碎发。
林晚夕的心跳,在那一瞬间几乎停止!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微凉的指尖,极其轻微地、带着一丝犹疑和更深的探究,在她眉心处那道只有她自己知晓的、极其细微的、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的淡金色旧痕上,极其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那停顿短暂得如同错觉,却足以让林晚夕如坠冰窟!冷汗瞬间浸透了本就冰凉的里衣!他发现了?!他察觉到了什么?!那道金痕,是她与体内那非人之物最隐秘的联系标记之一!是深埋在她血脉骨髓里、至死都不能见光的禁忌烙印!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比柳如雪的毒簪,比云湛的挟持,更让她感到灭顶的绝望!
指尖离开了。帷帐外,萧承烨的气息似乎凝滞了一瞬,沉冷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他没有说话,但那无声的沉默,比任何质问都更令人窒息。
“院正大人,请。” 李德全那特有的、带着一丝阴柔刻板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也打断了林晚夕几乎要崩溃的恐惧。
沉重的脚步声再次靠近床边。这一次,带着浓浓的药味和一种阅尽沧桑的沉稳气息。一只枯瘦、布满老人斑、却异常稳定的手,轻轻搭在了林晚夕露在锦被外的手腕上。指尖微凉,触感干燥。是太医院院正,萧承烨最后信任的国手。
三根手指,如同老树的虬枝,稳稳地扣住了寸关尺三脉。老院正浑浊的双眼微微阖上,凝神静气,将全部心神都沉入指下那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脉搏。
起初,那脉象正如他所料,浮取无根,沉按欲绝,细若游丝,是气血大亏、生机将熄的绝脉之兆。老院正的心一点点往下沉,枯瘦的手指下意识地加重了一丝力道,试图捕捉那生机断绝前最后一点可供施为的迹象。
就在他的心神沉入脉象最深处,几乎要放弃时——
咚!
指尖下,那微弱得几乎消失的脉搏深处,极其突兀地、极其有力地搏动了一下!那感觉异常清晰,仿佛一颗被冰封的心脏深处,藏着一颗坚硬、冰冷、充满诡异生机的顽石,在死寂的寒潭底猛然撞击了一次冰面!
“唔!” 老院正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短促、几乎被强行压下的闷哼!如同被无形的毒针狠狠刺中了指尖!他那布满皱纹的眼皮猛地一颤,几乎要不受控制地睁开!枯瘦的手指像被烫到一般,猛地一缩,随即又被他强大的意志力死死压回原位,只是那指尖,已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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