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内死寂如坟。浓烈的龙涎香被浓重的血腥味蛮横地撕裂。烛火不安地跳跃着,将萧承烨脸上那瞬间冻结的惊怒、难以置信以及随后翻涌上来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森然杀意,映照得纤毫毕现。他指缝间涌出的鲜血,温热粘稠,一滴一滴砸落在林晚夕胸前华美的牡丹绣纹上,洇开一片片刺目惊心的猩红,如同她此刻骤然停止的心跳。
那把淬毒的薄刃,幽蓝的锋尖距离帝王的心口,仅余一寸!冰冷的死亡气息,在两人之间凝固的空气里无声弥漫。
林晚夕浑身冰冷僵硬,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冰水,瞬间淹没了她。刺杀帝王!这是诛九族的大罪!方才那被羞辱和“妖妃”之名彻底激起的玉石俱焚的冲动,此刻被这淋漓的鲜血和帝王眼中滔天的杀意彻底浇灭,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冰冷和空白。
萧承烨死死攥着那柄淬毒的匕首,仿佛感觉不到掌心的剧痛。他的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一寸寸刮过林晚夕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的脸,刮过她因极度惊骇而失焦的瞳孔,刮过她微微颤抖、失了血色的唇瓣。那眼神里的风暴几乎要将她撕碎!
“林晚夕…”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砾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和刺骨的寒意,“你袖中藏着这把刀…原来,是预备着…用来杀朕的?” 最后一个字落下,寝殿内的温度骤降至冰点,无形的杀气压得人喘不过气。
林晚夕猛地一个激灵!帝王那冰冷刺骨的话语和眼中毫不掩饰的毁灭欲,如同最后的丧钟,将她从短暂的空白中狠狠拽回现实!不!不能死!林家沉冤未雪!父亲的名誉还背负着污名!她蛰伏深宫,步步惊心走到今日,不是为了在帝王的盛怒下化为齑粉!
求生的本能如同野火般在冰冷的绝望中轰然燃起!电光火石间,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在她脑海中炸开!坦白!但不是全部!用一个秘密,一个半真半假的秘密,去赌一个喘息之机!
“陛下!” 在萧承烨那毁灭性的目光彻底将她吞噬之前,林晚夕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声,声音因极度的恐惧和急迫而扭曲变形,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凄厉,“奴婢有罪!奴婢万死!但奴婢…奴婢绝非行刺!此刃…此刃只为自戕!”
“自戕?” 萧承烨眼中寒芒爆射,攥着匕首的手因用力而骨节发白,鲜血流淌得更快,沿着匕首的刃口滴落。他唇边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嘲弄,“在朕的龙榻前自戕?林晚夕,你当朕是傻子?!”
“不!陛下明鉴!” 林晚夕泪如泉涌,巨大的恐惧和强烈的求生欲让她浑身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声音破碎不堪,“奴婢…奴婢自知罪孽深重!江南流言如刀,‘妖妃’之名如同枷锁!奴婢…奴婢不愿累及陛下圣名!更不愿…不愿以污秽之身…玷…玷污龙体!”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极其艰难,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羞耻和绝望。
“玷污龙体?” 萧承烨的眉头狠狠一皱,眼中的杀意被一丝惊疑取代。他死死盯着林晚夕那张被泪水冲刷得狼狈不堪的脸,试图从中找出伪装的痕迹。
“是…是奴婢这身子…” 林晚夕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声音细若游丝,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虚弱,“奴婢…奴婢身患奇症!自幼…胞宫虚寒,阴气郁结!太医…太医曾言,此乃‘冰肌玉骨’之相,看似无碍,实则内蕴寒毒…尤其…尤其女子月信之时,阴寒之气最盛!若…若近龙阳炽烈之体,恐…恐引寒毒倒灌,轻则损陛下龙体根基,重则…重则…”
她顿住,仿佛再也说不下去,身体软软地瘫跪下去,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她维持着叩首的姿势,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压抑的啜泣声在死寂的寝殿内显得格外悲怆。
“重则如何?” 萧承烨的声音依旧冰冷,但那股毁灭性的杀意似乎凝滞了一瞬。他攥着匕首的手微微松动,目光锐利如鹰隼,死死锁定着地上那团颤抖的身影。
林晚夕抬起头,泪眼婆娑,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一种近乎自毁的坦诚:“重则…恐引陛下寒毒入髓,龙体…龙体有倾覆之危!奴婢…奴婢万死不敢以残躯害圣躬!今夜…今夜正是奴婢…月信将至之时!奴婢自知…自知不洁,不堪侍奉!唯…唯有以此刃自绝,方可…方可保全陛下!保全大胤江山!” 她再次重重叩首,额头已是一片青紫红肿。
“冰肌玉骨?寒毒倒灌?” 萧承烨缓缓重复着这几个字,眼中的惊疑之色更浓。他并非全然不信太医之说,宫中秘闻,奇症怪癖并非没有。他猛地想起火场那夜,在秘档库烈焰灼人的高温下,他抓住她手腕时感受到的那股异于常人的、如同寒玉般的冰凉!还有她此刻苍白得毫无人色、即使在恐惧中也透着一股寒意的肌肤……
一丝动摇,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冰冷的心湖中漾开一丝微澜。难道…她袖中藏刃,并非为了行刺,而是真的存了自绝之心?为了那所谓的“寒毒”,为了不“玷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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