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轩主殿内,浓稠得化不开的药味混合着那股若有若无的腥甜气息,如同无形的枷锁,死死扼住人的呼吸。厚重的帘幕隔绝了窗外最后一丝天光,殿内一片昏暝,只有角落里一盏孤零零的油灯,豆大的火苗在浑浊的空气中不安地跳动,将扭曲的影子投在墙壁上,如同蛰伏的鬼魅。
林晚夕蜷缩在冰冷的锦被之下,身体因剧痛和寒冷而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烧红的刀片,拉扯着后背那道狰狞的刀伤,火辣辣的痛楚与心脉深处那持续不断的、冰冷粘腻的噬咬感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的意志彻底碾碎。蛊虫在沉睡与躁动之间反复横跳,每一次微弱的苏醒都带来清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蠕动感,仿佛无数细小的口器正在她的心脏表面贪婪地舔舐。
意识在剧痛的撕扯下,如同沉浮于冰冷漆黑的深海。她知道自己被送回了落霞轩,知道柳如雪来过,知道刘太医那拙劣的谎言。但这些感知都隔着一层厚厚的、粘滞的迷雾。唯一清晰的,是那半页残卷上如同诅咒般烙印在脑海里的字迹——“活取其心…热…血…淬…”,还有紫衣人那冰冷的话语:“你体内的,是次蛊。主蛊……在饲主手中。”
饲主……主蛊在握……
赵铁鹰?
还是……那个坐在龙椅之上、将她带回这炼狱、又刻意冷眼旁观的男人?
一股混杂着滔天恨意和彻骨寒意的风暴在她混沌的识海中疯狂席卷。
殿外传来刻意压低的、带着哭腔的争执声,断断续续地钻进她嗡鸣的耳朵。
“……嬷嬷……求您了……娘娘真的需要静养……柳妃娘娘刚走,这药……这药等娘娘醒了再……”
“滚开!小蹄子!柳妃娘娘是主子!她的吩咐也是你这贱婢能质疑的?娘娘说了,夕妃病得蹊跷,这药必须按时按量灌下去!出了岔子,你有几个脑袋担待?!”
是碧萝!还有那个……柳如雪留下的老虔婆!
林晚夕紧闭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一下。柳如雪……她果然起疑了!这碗所谓的“安神药”,是试探?是控制?还是……毒药?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让她昏沉的意识强行挣脱了泥沼!她猛地睁开眼!
视野一片模糊,只有油灯昏黄的光晕在晃动。她试图撑起身体,后背撕裂般的剧痛和心脉处蛊虫被惊扰后骤然加剧的啃噬,让她闷哼一声,重重跌回枕上,冷汗瞬间浸透了额发。
就在这时,殿门被粗暴地推开!
一个身材粗壮、穿着深褐色宫装、脸上带着刻薄横肉的老嬷嬷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药碗,蛮横地闯了进来。她身后,碧萝踉跄着被推倒在地,额头磕在门框上,发出一声痛呼,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却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
“夕妃娘娘,该喝药了!”老嬷嬷的声音又尖又利,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毫不掩饰的轻蔑。她看也不看床上形容枯槁的林晚夕,径直走到床边,粗鲁地将药碗往床头矮几上一墩,黑褐色的药汁溅出几滴,落在光洁的漆面上。
浓烈的、带着古怪辛涩气味的药气瞬间盖过了原本的药味和腥甜,直冲林晚夕的鼻腔。这味道……不对!林晚夕虽然不通医理,但常年行走于危险边缘的直觉让她瞬间嗅到了这药汤中一丝极其隐蔽的、令人心悸的异味!那不是治病的良药,更像是……某种慢性侵蚀、麻痹甚至……催化蛊虫的东西!
老嬷嬷伸出粗糙肥厚的手,就要去掀林晚夕身上的锦被,动作粗鲁,毫无敬意:“娘娘,老奴伺候您用药!”
就在那令人作呕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锦被边缘的刹那——
一股冰冷刺骨、如同实质般的杀意,毫无征兆地从床上爆发出来!
老嬷嬷的动作猛地僵住!如同被毒蛇盯住的青蛙!一股寒意顺着她的脊梁骨瞬间窜上头顶!她惊骇地抬眼,对上了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深陷在苍白的眼窝里,布满了猩红的血丝,瞳孔却如同浸在寒潭深处的墨玉,冰冷、幽深、死寂!里面没有痛苦,没有哀求,只有一片令人灵魂冻结的、纯粹的、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杀伐戾气!那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刺穿了老嬷嬷那点可怜的倚仗!
“滚。”
一个字。嘶哑、干涩,如同砂石摩擦,音量不高,却带着一种撕裂空气的、令人头皮炸裂的尖锐感!仿佛不是人声,而是濒死野兽从喉管深处挤出的最后咆哮!
老嬷嬷浑身肥肉剧烈一颤!端着药碗的手抖得像筛糠,黑褐色的药汁泼洒出来,烫在她手背上都毫无知觉。一股冰冷的尿意瞬间涌上,她双腿发软,差点瘫倒在地!那眼神……那根本不是人的眼神!是恶鬼!是修罗!
“娘……娘娘息怒!老奴……老奴……”她语无伦次,脸色惨白如纸,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嚣张气焰。她踉跄着后退,仿佛床上躺着的是什么择人而噬的洪荒凶兽,连滚带爬地逃离了内殿,连地上的碧萝都顾不上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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