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府的忙碌已达沸点。太湖、长江水道,千帆竞渡,皆是运粮的漕船。码头之上,粮包堆积如山,苦力们喊着号子,汗流浃背地将粮食从船舱卸下,再装上等候的骡马大车。空气中弥漫着粮食的粉尘、骡马的腥膻和汗水的气息,嘈杂鼎沸,一派战时景象。
钦差大臣李文渊与虎贲中郎将赵莽,率三千禁军精锐,一路风尘仆仆,终于抵达。他们并未入城休息,而是直接扎营于码头外围,接管了粮草集散区的防务。李文渊第一时间与江南巡抚周文博、漕运总督潘世维会面,听取进展。
“李大人,赵将军,粮草筹措已近七成,各州县粮食正源源不断运来。民夫车辆也已招募征调大半,再有三五日,首批十万石粮草便可装车完毕,先行启运!”周文博指着沙盘,语气带着几分疲惫,也带着几分完成艰巨任务的如释重负。
潘世维补充道:“漕帮上下此次亦是尽心竭力,所有船只、人手皆优先保障此次调运,日夜不停。”
李文渊面色沉静,并无多少喜色,目光锐利地扫过沙盘上的码头区:“二位大人辛苦。然,越是此时,越不能有丝毫松懈。漠北细作无孔不入,本官一路行来,心中总觉不安。粮草在装车离港前,仍是风险最大之时。尤其是这码头区,人员混杂,需严加防范。”
赵莽声如洪钟:“李大人放心!末将已派兵封锁各出入口,增设岗哨,昼夜巡逻。但凡有可疑人等靠近粮堆,格杀勿论!”
李文渊点点头,但眉宇间的忧色未散。他转向潘世维:“潘大人,漕帮弟子虽众,但良莠不齐。还需严加约束,特别是对火源、船只安全,务必再三检查,绝不能出任何纰漏。”
潘世维心中微微一紧,想起钱师爷回报与沙通天会面之事,面上却不动声色:“下官明白,已再三严令帮主沙万山,定要确保万无一失。”
然而,潘世维和李文渊都不知道,此刻,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正在他们眼皮底下悄然进行。
阴谋的核心,正是漕帮堂主沙通天。
沙通天负责的,是码头丙字区的一片仓库和泊位,恰好存放着即将首批装车的数万石精米。连日来的紧张调度和官府、禁军的高压态势,让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漠北那边催得紧,许诺的重利像钩子一样钓着他的贪欲,而失败的后果又让他不寒而栗。
机会,就在今夜。
根据安排,明日拂晓,丙字区的粮食就要开始最后装车。今夜,将是守卫相对疲惫,且注意力可能被其他区域零星事务分散的时候。沙通天决定动手。他计划制造一场“意外”的火灾,引燃相邻的杂物堆,火势蔓延至粮垛,造成巨大损失和混乱。他甚至准备了几个替死鬼——几个平日与他不对付、或是有把柄在他手中的漕帮底层弟子,届时可将纵火罪责推到他俩身上。
子夜时分,月黑风高。码头区的灯火比往日稀疏了许多,只有巡逻兵士的脚步声和更梆声偶尔响起。丙字区的一座临时搭建的芦苇棚下,堆积着不少用来铺垫车板的干草和破损的麻袋,距离粮垛仅有十余步之遥。
两条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潜至芦苇棚下。正是沙通天的心腹,也是被他许以重金收买的亡命之徒。两人取出火折子,正准备引燃干草。
就在火星即将迸发的刹那!
“嗤!嗤!”
两声极轻微的破空之声响起!那两名纵火贼身体猛地一僵,随即软软倒地,手中的火折子掉落在地,瞬间熄灭。他们的咽喉处,各插着一枚细如牛毛、在微光下泛着幽蓝光泽的短针。
一道模糊的青影,如同轻烟般从附近的货堆顶上飘落,脚尖轻点地面,无声无息。来人一身紧身青衣,身量纤细,脸上蒙着青纱,只露出一双清冷如寒星的眼眸。她迅速检查了一下两名贼人,确认毙命,随即目光扫向不远处粮垛阴影下另一个不易察觉的角落。
那里,沙通天正紧张地窥视着这边的情况,等待火光冲天的那一刻。他万万没想到,行动刚刚开始,就以如此诡异的方式失败了!
青影并未理会沙通天,而是如同狸猫般几个起落,绕到了沙通天的侧后方。沙通天毕竟是江湖混迹多年的老手,虽惊不乱,感觉到身后恶风不善,猛地回身,手中已多了一对分水刺,厉声低喝:“谁?!”
回应他的,是一道凌厉至极的剑光!那剑光如秋水,似寒霜,快得超出了沙通天的反应极限!他只觉手腕一凉,一对分水刺当啷落地,紧接着胸口一麻,已被封住了几处大穴,浑身僵硬,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青影这才显出身形,依旧是蒙着面,但那双眼睛冷冷地盯着沙通天,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漠北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敢冒诛九族的风险,毁坏军粮?”一个清冽的女子声音响起,不高,却带着直刺骨髓的寒意。
沙通天瞳孔骤缩,眼中充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对方不仅武功高得可怕,竟然连他和漠北勾结的事情都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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