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丘静室,寒气微凝,一如林晚夕此刻的心境,冰冷中竭力包裹着一丝不肯熄灭的火种。冰若禀报的“十日之期”,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刺破了她强行维持的平静。粮尽援绝,这座她拼却半条性命护下的孤城,竟要面对饿殍盈野的终局?
她推开冰若的搀扶,独立帐前。净雪护盾柔和的光芒笼罩着下方的旧镇,那光晕曾带给将士们生的希望,此刻却像一座华丽而冰冷的囚笼,隔绝了生机,缓慢地消耗着生命。城墙上的身影依旧在移动,步伐却明显虚浮无力,仿佛被无形的重物拖拽着。那不是疲惫,是饥饿侵蚀筋骨、消磨意志的具象。
无力感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她的蛊术,能杀人于无形,能御敌于城外,能净化邪毒,甚至能引来这逆天屏障,却对最根本的“饥饿”束手无策。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纵有通天之能,无中生有亦是触及天道规则的禁忌。
难道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
不。
她林晚夕从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即便只有一线希望,即便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她也必须一试。
“冰若,你可知这北境苦寒之地,除了粮食,还有什么……是能快速生长,可以果腹的东西吗?”她的声音轻而缥缈,带着一种近乎梦呓般的探寻,在绝望的废墟上小心翼翼地投下一颗问路的石子。
冰若怔了怔,努力思索着记忆里关于这片土地的零星知识。她并非北境人,所知有限。“回娘娘,北境山林间,有些野果、块茎,但这个季节……大多还未成熟,且极为分散,对于大军而言,怕是连塞牙缝都不够……”她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啊,对了!属下曾听军中一个北境籍的老兵提起过,荒年时,他们会去刨一种叫‘土芋’的东西。这东西命贱,不挑地,山沟野地里都能长,藤蔓枯黄后往下挖,就能找到块茎。只是……口感极差,又苦又涩还噎人,吃多了还容易腹胀难受,平日都是拿来喂猪的……”
“土芋……”林晚夕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眼眸深处那点微光骤然亮了几分。
野生块茎?生命力顽强?遍布山野?
蛊术之道,究其根本,在于操纵生机,催化演变。毒虫草木,皆具其性,皆可控其生灭长衰。既然能催生毒蛊迅猛裂变,为何不能催化这卑微的土芋加速成长,改变其性?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在她脑海中迅速成型,带着荆棘,却也闪烁着唯一的光亮。
“立刻去寻!多找几个熟悉本地情况的老人或士兵,带上一些还能动的人,去城外附近安全的地方,尽可能多地找来这种土芋的植株,还有它的块茎!要快!”林晚夕转身,语速急促却不容置疑,苍白的脸上因这突如其来的念头泛起一丝不正常的潮红。
冰若虽不明所以,但见皇后神色决绝,不敢怠慢,立刻领命而去。
命令下达,净雪卫和少数还有余力的士兵迅速被组织起来,趁着漠北军佯攻的间隙,小心翼翼地从护盾边缘潜出,在附近的山坡、沟壑间搜寻。很快,一筐筐带着泥土气息、形状不规则、大小不一的土芋块茎被送到了南丘营地。连同一些还带着枯黄藤蔓的植株也被小心挖回。
林晚夕不顾身体虚弱,亲自查看。这些土芋果然如冰若所说,其貌不扬,甚至有些丑陋,表皮粗糙,呈灰褐色,掰开内里也是灰白夹杂着淡黄,质地坚硬,闻之有一股淡淡的土腥和涩味。
她拿起一小块,放入口中轻轻一嚼,一股强烈的苦涩味瞬间弥漫开来,刺激得舌根发麻,紧随其后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噎喉感,粗糙的纤维刮过喉咙,极不舒服。
难怪只能做饲料。这样的东西,即便能果腹,长期食用也会让本就虚弱的士兵肠胃受损,甚至可能中毒。
但,这已是眼前唯一的“米”。
“娘娘,您这是要……”冰若看着堆积起来的土芋,心中隐约猜到什么,却又觉得难以置信。
“蛊术可炼毒,亦可催生。万物有性,皆可引导。”林晚夕的目光落在那些土芋上,眼神专注而锐利,仿佛在审视一件件待雕琢的璞玉,尽管这璞玉粗糙不堪。“我要试试,能否用蛊术之力,加速它们生长,并……尽可能化去其毒性,改善其口感。”
“可是娘娘!”冰若大惊失色,“您的身体尚未恢复!强行施展如此大范围的催化蛊术,本源之力消耗何其巨大!这……这无异于饮鸩止渴!”
冰若跟随林晚夕日久,深知蛊术反噬的可怕。寻常操纵几只蛊虫尚需耗费心神,何况是要影响这成千上万斤的块茎生长?这几乎是要以自身生机,去换取他人生机!
“饮鸩止渴,也好过渴死。”林晚夕的语气平静得近乎冷酷,“旧镇万余将士,没有时间等江南的粮食运到了。这是唯一能让他们多撑几日的办法。”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面露忧色的净雪卫,声音放缓了些,却依旧坚定:“不必多言。去准备吧。我需要一处开阔地,将这些土芋分散放置。另外,将我带来的那只‘碧玉蛊盅’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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