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大军拔营,向着最后一段路程进发。空气中的甜腥恶臭已浓郁到化不开,即便做了最完备的防护,那无孔不入的气息依旧试图钻入每个人的感官,挑动着神经深处的不安。远方的灰霾如同亘古不变的幕布,低垂笼罩着前方的大地,遮蔽了视线,也遮蔽了天光,让白昼也显得昏沉压抑。
斥候往来愈发频繁,带回的消息拼凑出前方愈发严峻的态势。原有的村镇已彻底死寂,道路两旁开始出现大规模战斗的痕迹——破碎的兵甲、断裂的武器、焦黑的地面、以及被匆忙焚烧过后留下的巨大骨灰堆和残骸,显然是为了防止其“异化”。越往前,这种痕迹就越密集,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曾经发生在此地的惨烈阻击战。
又行进了大半日,当午后昏暗的光线几乎难以穿透浓重灰霾时,前方终于传来了不同的消息。
“报——娘娘!将军!前方五里,发现我军前线大营!”斥候的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但更多的仍是紧绷。
“情况如何?”青禾立即问道。
“营寨守卫森严,岗哨林立,防御工事完备,旗帜是我北境军旗!但……营寨规模似乎比预期小了许多,而且……气氛非常压抑。”斥候回禀道。
林晚夕点了点头,脸上并无喜色。能抵达前线大营只是第一步,真正的挑战,必然隐藏在这座看似安全的堡垒之后。
“全军保持警戒,继续前进。”
终于,在一片相对开阔、背靠山脊的有利地形上,北境前线大营的轮廓出现在众人视野中。与其说是大营,不如说是一座临时的战争堡垒。木墙高耸,墙头布满尖锐的拒马和哨塔,墙外挖掘了深深的壕沟,沟底插满了削尖的木刺。墙内帐篷林立,但许多都显得简陋而拥挤。营寨各处都点燃着巨大的篝火,不仅仅为了照明和取暖,更为了驱散那无处不在的阴冷和可能潜藏的邪秽。
营寨上的守军早已发现了这支浩荡而来的队伍,确认了身份后,沉重的寨门缓缓打开。一股更加浓烈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药味、烟火气、疲惫士兵的汗味,以及那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的、一丝淡淡的甜腥腐朽。
林晚夕率军入营。营内的士兵们纷纷驻足行礼,他们的盔甲大多沾满污秽,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悲伤,以及一种长期处于高度紧张状态下的麻木。看到皇后凤驾和精锐的净雪卫,他们的眼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之光,但很快又沉寂下去,仿佛不敢抱有太多期待。这座大营,就像一个承受了太多压力、即将到达极限的容器。
一名身着副将盔甲、满脸风霜之色、眼窝深陷的将领带着几名军官快步迎了上来,单膝跪地,声音沙哑而沉重:“末将北境军副将赵擎,恭迎皇后娘娘!末将等驰援来迟,致使娘娘亲涉险地,罪该万死!”
“赵将军请起,诸位请起。”林晚夕下马,虚扶一下,目光迅速扫过赵擎和他身后的军官,“非常之时,不必多礼。慕容将军何在?”
提到主将慕容华,赵擎等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灰暗和悲痛。
“回娘娘……”赵擎的声音更加沙哑,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慕容将军他……仍在昏迷之中。”
林晚夕心头一沉:“昏迷?伤势如何?带本宫去看看。”
“娘娘,请随末将来。”赵擎起身,引着林晚夕、青禾、周太医等人走向中军大帐旁一座被严密守卫的帐篷。“将军的伤势……并非寻常刀兵之伤,极其……诡异。军中医官束手无策。”
帐篷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但依旧压不住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腐朽菌类的气味。慕容华——那位威震北境、经验丰富的老将,此刻静静地躺在床榻上,面色是一种不正常的灰白,仿佛血液失去了活力。他呼吸微弱,眉头紧锁,似乎即使在昏迷中也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最令人心惊的是,他的左侧脸颊至脖颈处,缠绕着厚厚的纱布,但纱布边缘裸露的皮肤上,隐约可见数道极其细微的、如同蛛网般蔓延的灰色纹路,那纹路仿佛拥有生命般,在极其缓慢地蠕动、延伸。周太医立刻上前,在得到林晚夕示意后,小心翼翼地揭开部分纱布。
帐篷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纱布之下,并非简单的伤口,而是一片仿佛被某种菌类感染侵蚀的可怕景象!灰白色的菌丝如同活物般深深扎入皮肉之下,甚至隐约能看到皮肉下有细微的、孢子囊似的颗粒在微微搏动。它没有流血,也没有化脓,只是在静静地、贪婪地汲取着宿主的生命力,并缓慢地扩张着地盘。
“这是何时之事?如何受伤的?”林晚夕的声音冷得像冰,强迫自己冷静地观察这可怕的伤势。
赵擎痛苦地闭上眼,复又睁开:“七日前的夜间,将军亲自带队巡防最前线的壁垒,遭遇了一种从未见过的邪祟袭击……那东西形如巨蛛,却能喷吐沾之即腐的毒丝,速度极快。将军为救一名亲卫,被其毒丝擦过脸颊……当时只是灼伤,并未在意,谁知回来后伤口迅速恶化,变成这般模样……次日便昏迷不醒。军中医官用尽了所有解毒消炎之法,甚至尝试剜去腐肉,但毫无作用,那些菌丝挖之不尽,去之复生,反而扩散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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