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内,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萧承烨高坐于龙椅之上,面色沉静,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已是冰封千里,隐含雷霆之怒。林晚夕并未坐在他身侧的后位,而是依礼立于丹陛之下稍前的位置,神情平静,目光澄澈,仿佛殿外隐隐传来的嘈杂与她无关。
张昭与赵莽分列文武班首,皆是眉头紧锁,心中七上八下。殿内侍立的宦官宫女无不屏息凝神,生怕发出一点声响,成为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的导火索。
“宣——太傅赵元敬及众臣觐见!”
内侍尖细的唱喏声打破了沉寂,也正式拉开了这场廷争的序幕。
以赵元敬为首,十数位大臣鱼贯而入。赵元敬年逾七十,须发皆白,但腰板挺直,精神矍铄,此刻更是面色涨红,手持玉笏,眼神锐利如鹰,直直射向丹陛之下的林晚夕,毫不掩饰其强烈的质疑与反对。
其后跟着的,有御史台的几位铁面御史,有礼部掌管典仪、最重礼法的老臣,还有两位须发花白的宗室亲王,皆是朝中颇有分量的人物。他们个个面色凝重,甚至带着悲愤之色。
“臣等,叩见陛下!”众人依礼下拜,声音整齐,却透着沉甸甸的压力。
“众卿平身。”萧承烨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如此早朝时分,联袂而来,所为何事?”
赵元敬率先起身,深吸一口气,玉笏高举过顶,声若洪钟:“陛下!老臣今日冒死进谏,乃为国之根本,社稷存亡之计!听闻陛下欲听信……欲采纳非常之法,以应对北境之祸,老臣与诸位同僚,夜不能寐,食不下咽,唯恐陛下行差踏错,铸成大祸啊!”
他话语中硬生生将“听信皇后”改口为“采纳非常之法”,已是留了余地,但矛头所指,清晰无比。
萧承烨眼皮微抬:“哦?太傅所指的非常之法,是为何法?又如何会铸成大祸?”
“陛下!”另一位御史大夫迈出一步,语气激昂,“臣等听闻,宫中近日大肆征调天下奇珍药材,召集太医药师,此尚可理解为研制抗疫良方。然,另有消息称,陛下竟允准自南疆瘴疠之地,搜集大量毒虫蛊物,运送入京!更将皇家禁地寒髓宫,用以培育这些阴邪之物!陛下,此等行径,岂非自毁长城,引狼入室?!”
礼部一位老臣颤巍巍地道:“陛下,蛊术乃南蛮小技,阴毒诡谲,向为我中原正道所不齿,视为邪魔外道!历代先皇皆有明训,严禁蛊术流入中原,以免祸乱民心,残害生灵。如今竟要于皇宫大内,天子脚下,行此等之事,礼法何在?祖宗规制何在?天下人将如何看待陛下,如何看待我煌煌天朝?”
一位宗室亲王痛心疾首地补充:“皇后娘娘出身南疆,或精于此道,但此乃小技,用于宫闱或可,用于军国大事,应对此等大疫,岂非儿戏?更何况,大量毒虫入京,万一失控,滋生蔓延,恐祸乱京畿,届时外患未除,内乱又起,国将不国啊!”
群情激愤,你一言我一语,核心观点只有一个:坚决反对动用蛊术,视其为洪水猛兽,认为这比北境的“瘟母”之祸更加危险。
赵元敬待众人稍歇,再次上前,掷地有声地总结:“陛下!此绝非救国之道,实乃饮鸩止渴!甚至鸩毒未饮,已先伤己身!老臣恳请陛下,立刻停止一切与蛊术相关之行径,驱逐南疆来物,封锁寒髓宫!”
他顿了顿,提出他们认为“正统”的方案:“应对北境之祸,当行雷霆手段!臣等议定三策:其一,严密封锁北境各关隘通道,许出不许进,将祸乱彻底隔绝于国门之外!其二,若黑石堡乃至北境三镇已不可为,当断则断,遣精锐骑兵,携猛火油、火药,深入疫区,将一切沾染菌毯之物,尽数焚毁!虽玉石俱焚,亦好过邪祟蔓延!其三,加固中原地带防线,征调民夫,深挖壕沟,广设哨卡,以防万一!”
这方案冷酷而强硬,核心思想就是隔离和毁灭,甚至不惜放弃整个北境和那里的军民。
张昭闻言,脸色一变,出列道:“赵太傅!此策未免太过酷烈!北境三镇乃我朝北方屏障,人口数十万,驻军数万,岂能轻言放弃?焚城毁地,说起来容易,那都是我大梁的子民和国土!更何况,沈巍将军尚在苦守,岂能未战先言弃?”
赵莽也忍不住粗声道:“是啊!老将军!放弃北境,等于自断一臂!以后蛮族铁骑南下,我们将无险可守!而且那鬼东西要真是烧一烧就能解决,沈巍早就做了,还用得着八百里加急求援?”
赵元敬冷哼一声:“壮士断腕,好过全身溃烂!非常时期,行非常之法,岂能妇人之仁?至于蛮族……待我们清理干净内部,再图恢复亦不迟!总好过被那邪异的菌毯和什么蛊虫,从内部瓦解!”
“你!”赵莽气得虎目圆瞪,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反驳。
朝堂之上,顿时分为两派,支持皇帝和皇后尝试新法的,与支持太傅强硬措施的,争论不休,声音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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