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堡,将军府议事厅。
烛火摇曳,将沈昭疲惫而严峻的面容映照得忽明忽暗。他身上简单处理过的伤口依旧隐隐作痛,但更沉重的是压在心头的那片阴霾。仅存的三名暗卫站在下方,人人带伤,神情悲戚而肃穆,厅内弥漫着一股难以化开的压抑和血腥气。
沈昭面前粗糙的木桌上,静静躺着两样东西。
一件是沾染着已经发黑血渍、边缘被腐蚀破损的暗卫腰牌,属于墨尘。它代表着牺牲与告别。
另一件,则是一个约拇指粗细、通体剔透却散发着微弱寒气的寒玉瓶。瓶身表面还沾着些许未擦拭干净的、粘稠的灰黑色物质,那是祭坛边黑水的残留。玉瓶的密封机关紧紧闭合,将其内部的恐怖与希望一同封锁。
这就是墨尘用生命换来的东西。
取回它的过程,同样充满了惊险。在沈昭带着伤员挣扎着爬出塌陷坑后,他立刻下令封锁了坑洞周边五十丈范围,增派 triple 岗哨,架设火油和强弩,严阵以待。随后,他不顾伤势和疲惫,亲自带领一队最精锐的、配备了更多防火和防腐蚀装备的士兵,再次冒险垂降而下。
他们没有深入通道,只是在坑底戒备。幸运的是,或许是“瘟母”母体之前的异动消耗了能量,或许是晶傀的活动范围有所限制,坑底虽然菌丝活跃度大增,光芒刺眼,但并未遇到成建制的晶傀攻击。
沈昭根据最后记忆中墨尘倒下的方位,以及那微弱但持续散发的寒气感应(墨尘最后注入的内力仍在缓慢起作用),小心翼翼地用长杆特制钩锁,在数名士兵用火焰和药粉掩护下,花费了近半个时辰,才终于从一具新生的、蜷缩在祭坛边缘入口处的晶傀身下,勾出了这个紧紧被攥在晶化手掌中的玉瓶。
那具晶傀穿着暗卫的服饰,皮肤灰白晶化,面目全非,唯有大致轮廓还能看出墨尘的影子。在钩锁拉扯玉瓶时,它甚至试图挣扎,发出无声的咆哮,被士兵们用密集的火油箭矢逼退,最终隐没在通道深处那浓郁的绿芒之中。
这一幕,如同冰冷的刻刀,在沈昭及所有在场士兵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烙印。
带回玉瓶后,沈昭立刻将其置于特制的、内置冰块的铅盒之中,进一步隔绝其能量波动和可能的外泄。
现在,面对这用巨大牺牲换来的样本,沈昭深知责任重大。
“将军,北墙烽火台传来急报!”一名传令兵气喘吁吁地冲进议事厅,单膝跪地,声音带着惊恐,“城外菌毯……菌毯蔓延速度加快了数倍!而且……而且发现了新的晶傀活动迹象,它们……它们似乎在有组织地清理我们设置在菌毯边缘的障碍和火墙!”
坏消息接踵而至。
沈昭走到墙边,推开望窗。尽管是深夜,但北方的天际却隐隐透出一种不祥的灰绿色光芒,那是菌毯大规模蔓延和孢子喷发形成的异象。风中带来的不再是塞外的苦寒,而是一股若有若无、令人头晕目眩的甜腥气味。
北境的局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恶化!菌潮不再是被动地缓慢侵蚀,而是开始有组织地、主动地向外扩张!黑石堡,已然成了怒海狂涛中随时可能倾覆的一叶孤舟。
“知道了。再探!命令北墙守军,不惜一切代价,用火油、石灰、所有能用的东西,延缓菌毯靠近!发现任何移动物体,无需警告,直接攻击!”沈昭的声音冷硬如铁。
传令兵领命而去。
沈昭关上望窗,隔绝了那令人不安的气息和光芒。他转身,目光重新落在那冰冷的铅盒上。
不能再等了。黑石堡乃至整个北境的军力,应对日常的蛮族侵袭尚且吃力,面对这种超越认知、近乎天灾的菌潮,陷落只是时间问题。必须将情报和样本送回京城!只有举国之力,才有可能找到应对之法。
而运送样本,责任重大,路途遥远,且必须绝对可靠。
他的目光扫过厅内众人,最终落在其中一名伤势较轻、名为“苍鸮”的暗卫身上。苍鸮是暗卫中最为机敏、耐力最好、尤其擅长长途潜行和伪装的人,且他对墨尘抱有深厚的袍泽之情,深知此物来之不易。
“苍鸮。”
“末将在!”苍鸮一步踏出,单膝跪地,眼神坚定。
“本将军命你,携此密匣,以及这份我等用鲜血换来的情报,”沈昭将一份详细记录了古墓所见、晶傀特性、母体形态以及目前局势的密信,同样放入铅盒内固定好,“以最快速度,秘密送往京城,面呈陛下或陛下指定的心腹重臣!此物关乎国运,重于泰山!沿途无论发生何事,除非身死,否则绝不可丢失,亦不可擅自开启!你可能做到?”
苍鸮抬起头,眼中没有一丝犹豫,只有赴死的决绝:“将军放心!苍鸮在此立誓,人在匣在!人亡……亦会确保此匣落入可信之人之手!必不辜负将军所托,不枉费墨尘兄弟和诸位同袍的牺牲!”
“好!”沈昭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一枚代表自己身份、可以调动北境沿线部分军驿资源的令牌交给他,“我会为你准备三匹最快的马,轮流骑乘。路线你自己规划,如何避开可能存在的眼线和麻烦,你也自己斟酌。记住,速度第一,但安全同样重要!一旦此物有失或被劫,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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