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的官道,越往北行,愈发透着一股深秋初冬的肃杀。沈昭率领的这支由精锐暗卫和太医署精英组成的队伍,一路快马加鞭,几乎不休不眠,终于在接到军报后的第三日傍晚,抵达了北境防线外围。
尚未真正进入黑石堡辖境,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腐烂、霉变和某种奇异甜腥的气味,就已经随着凛冽的北风,隐隐约约地飘了过来,钻入众人的鼻腔。
队伍中的坐骑率先躁动不安起来,喷着响鼻,蹄子刨着地面,不肯再轻易前行。就连沈昭胯下那匹久经沙场、见惯了血腥的战马,也显得有些焦躁。
沈昭勒住马缰,抬手示意队伍暂停。他深邃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前方略显荒芜的原野。时值深秋,草木本该枯黄,但眼前的景象却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死寂。不仅是没有鸟兽虫鸣,甚至连风吹过枯草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干涩刺耳。
“将军,您看…”身旁一名副将指着远处地面,声音凝重。
沈昭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片原本应是土黄色的土地,此刻却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黑色,仿佛被墨汁浸染过,土壤板结,寸草不生,与周围环境形成了鲜明的界限。
一名随行的太医署官员翻身下马,小心翼翼地从随身药箱中取出一个特制的皮囊手套戴上,又拿出一副简陋的、用棉布和药液临时改制的面罩罩住口鼻——这是出发前,根据皇后娘娘那份简陋的说明书紧急仿制的。他蹲下身,用一根银针探了探那灰黑色的土壤。
银针拔出时,针尖部分已然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类似油污的黯淡色泽,并散发出一股更加浓郁的恶臭。
“土壤…已被污染。”太医的声音透过面罩,显得有些沉闷,带着惊惧,“毒性极烈,非寻常瘴疠。”
沈昭眉头紧锁,沉声道:“所有人,立刻佩戴面罩,没有命令,不得取下。非必要,不得直接接触此地水源、土壤。斥候前出三里,警惕任何异常动静!”
命令迅速被传达下去。队伍中一阵轻微的骚动,人们纷纷取出那些看起来有些怪异的面罩戴上。顿时,那股萦绕不散的恶臭被过滤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面罩内浸染的浓烈药草气味,虽有些刺鼻,却让人安心不少。几名暗卫则从马背上的檀木盒中,极其小心地取出了那七具珍贵的“窥菌镜”,两人一组,开始按照皇后派人紧急传授的方法,轮流观察四周。
透过那奇特的镜筒,原本看似平静的荒野,顿时呈现出另一番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空气中漂浮着无数细微的、几乎不可见的尘埃,但在窥菌镜的视野里,其中一部分尘埃却散发着极其微弱的、诡异的灰绿色荧光,如同无数漂浮的幽灵孢子,随着风缓缓移动。越靠近那片灰黑色的土地,这些荧光尘粒就越密集。
“将军…这…”手持窥菌镜的暗卫声音有些发干,将镜筒递给沈羽。
沈昭接过,凑到眼前。他也是第一次使用此物,只见视野中绿光点点,飘忽不定,仿佛置身于鬼蜮。他心中凛然,皇后娘娘所料无差,这“瘟母”果真无形无质,弥漫于空气之中!若无此镜预警,他们这般贸然闯入,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继续前进,保持警惕!注意窥菌镜示警,荧光转强或聚集处,立刻规避!”沈昭放下窥菌镜,冷声下令。队伍再次启程,但气氛已然变得无比凝重,每个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如同在雷区中穿行。
越靠近黑石堡,景象越发骇人。
路边的村庄死寂无声,房屋破败,有的甚至已经坍塌。村口歪斜的牌坊上,挂着几具已经风干的牲畜尸体,表皮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覆盖着白霜的晶化状态,死不瞑目的眼眶空洞地望着来人。村中土路上,可以看到一道道干涸发黑的、粘稠的拖痕,散发出最浓烈的恶臭源头。
一名暗卫潜入一间半塌的茅屋,很快又退了出来,脸色苍白,即使隔着面罩,也能看出他强忍着呕吐的冲动。 “将军…里面…全家…都…”他声音颤抖,难以成言。
沈昭亲自上前,走到屋外,透过破败的窗棂向内望去。 只见屋内炕上,蜷缩着几具人形物体。他们的皮肤大面积地覆盖着灰白色的、如同盐霜或霉菌般的硬壳,肢体扭曲成不自然的角度,手指尖锐如同枯枝。其中一具“尸体”似乎听到了动静,猛地转过头来——它的脸部大半晶化,眼睛的位置只剩下两个浑浊的、毫无生气的灰白凸起,嘴巴张开,发出无声的嘶吼,挣扎着想要扑过来,却因为肢体的僵硬和晶化而动弹不得,只能徒劳地摩擦着炕席,发出“沙沙”的、令人牙酸的声响。
菌傀! 军报中描述的恐怖景象,活生生地呈现在眼前,带来的冲击远胜文字千倍。
沈昭猛地收回目光,胃里一阵翻腾,但他强行压了下去。他是军人,见过尸山血海,但这种由活人转化、不生不死的恐怖怪物,依旧让他感到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走!”他声音嘶哑,毫不犹豫地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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