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风总带着一股子不驯的野劲,卷起戈壁滩的砂砾,砸在重启未满半年的西域商路驿站土墙上,发出“簌簌”的声响。黑沙堡作为商路进入大启境内的第一站,往日里本该是驼铃声不断、商队络绎不绝的热闹景象,可这日已过巳时,了望塔上的哨兵却始终没等来那支约定三日前抵达的“和顺号”商队。
“张哨长,你说和顺号会不会是绕了别的道?”新来的年轻哨兵揉了揉被风沙吹得发疼的眼睛,望着远处起伏的雅丹地貌,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确定。他刚到黑沙堡不足一月,还没见过商队逾期这么久的情况。
被称作张哨长的汉子眯着眼,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弯刀——那是他在北境从军十年留下的习惯。“不可能。”他声音沉得像戈壁的顽石,“这条道是最近的,也是最安全的,绕其他道至少多走五日,和顺号带的是易受潮的药材,没理由舍近求远。”
话音刚落,远处的沙丘后突然冒出一个小黑点,朝着黑沙堡的方向疾驰而来。张哨长立即举起望远镜,看清那是一匹脱缰的驿马,马背上空无一人,鞍具上还挂着半块染血的麻布,麻布边缘缠着几缕极细的灰白色丝絮,在风中轻轻飘荡。
“不好!”张哨长心里“咯噔”一下,猛地直起身,“快,去禀报李将军,和顺号恐怕出事了!”
黑沙堡守将李虎接到消息时,正在中军帐里核对商队通关文书。听到“和顺号失联”四个字,他手里的朱笔“啪嗒”一声掉在纸上,晕开一团刺目的红。“你说什么?再讲一遍!”
“将军,”斥候单膝跪地,甲胄上的沙粒簌簌掉落,“末将率五人小队沿商路探查三十里,在雅丹峡谷入口发现了和顺号的驿马,马背上有血迹和不明丝絮。末将不敢深入,先回来禀报!”
李虎猛地站起身,腰间的佩剑撞在桌角,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点齐五十骑兵,随我去雅丹峡谷!”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带上湿布和解毒草药,再拿几副放大镜——沈将军前些日子特意叮嘱,若遇不明毒物,务必谨慎。”
半个时辰后,李虎率领的骑兵队抵达雅丹峡谷入口。刚靠近谷口,一股异样的甜腥气便钻入鼻腔——既不是人畜腐烂的恶臭,也不是戈壁常见的尘土味,倒像是梅雨季节里发霉的草料,却又裹着一丝让人脊背发凉的寒意。
“都下马!用湿布捂住口鼻,不准擅自触碰任何东西!”李虎翻身下马,抽出佩剑,剑尖挑开挡在谷口的枯树枝。眼前的景象让所有骑兵都倒吸一口凉气:
峡谷深处的沙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峰骆驼的尸体。那些骆驼早已没了往日的壮实,躯体干瘪得像被抽干了所有水分,驼毛纠结成块,每一寸皮毛上都裹着一层厚厚的灰白色菌丝,风一吹,便有细碎的丝絮飘起,落在沙地上,竟还在缓慢地向四周蔓延。
骆驼尸体旁,是十几具同样干瘪的人尸。有的蜷缩着,双手死死抓着胸口的衣襟,像是死前承受着极大的痛苦;有的保持着向前爬行的姿势,指尖深深抠进沙里,指甲缝里塞满了菌丝;还有一个年轻的伙计,脸上凝固着惊恐的表情,眼睛圆睁,眼窝里都塞满了细密的灰白色丝状物,仿佛连最后一口气都被这诡异的菌丝吸走了。
“将军,你看这个!”一名骑兵指着一具尸体旁被劈开的货箱,声音发颤。货箱里装满了用麻纸包裹的药材,可其中几袋药材的包装却格外扎眼——不是常见的麻纸,而是深褐色的羊皮袋,上面用炭笔歪歪扭扭地写着“漠北特产·风滚草”,字迹边缘还沾着一点灰绿色的草屑。
骑兵好奇地用剑尖挑开一个羊皮袋的绳结,里面倒出的不是风滚草,而是一种灰绿色的干草,草叶上还沾着与尸体上相同的灰白色菌丝。他下意识地用指尖碰了碰干草,刚碰到,指尖便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被毒蜂蛰了一般。
“嘶——”骑兵猛地缩回手,只见指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肿胀,紧接着便开始溃烂,黑色的脓水顺着指缝滴落,落在沙地上,竟让周围的沙粒都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灰白色。
“别碰!”李虎厉声喝止,连忙让人取来干净的麻布,蘸上解毒草药汁,紧紧裹住那名骑兵的手指,“快,把所有羊皮袋都用铁钳夹起来,装进密封的木盒里!谁也不准再用手碰!”
处理完现场,李虎让人留下两名士兵看守谷口,严禁任何人靠近,自己则带着密封的木盒和那名受伤的骑兵,快马返回黑沙堡。刚回到堡内,他便立刻让人备马,亲自带着木盒和探查报告,赶往百里外的北境大营——这事太大,他必须当面禀报沈昭。
北境大营内,沈昭刚看完林晚夕从江南发来的密函。密函里详细描述了松江出现的变异蛊孢,以及那枚刻着云纹的玄铁令牌,字里行间都透着对“残手”与蛮族勾结的担忧。沈昭将密函按在桌案上,指尖无意识地叩着桌面,目光落在沙盘上漠北与蛮族的边界线——林晚夕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瘟母”若真能在南北两地同时出现,背后必定有一张巨大的阴谋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