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寒风,是天地间最冷酷的刽子手,挥舞着无形的刮骨钢刀,卷起坚硬如铁的冰粒,无情地抽打在每一个追击的凉军将士脸上、铠甲上,发出噼啪的脆响。漠北联军残部溃不成军,丢盔弃甲,仓惶北遁,在茫茫无垠的雪原上留下狼藉而清晰的踪迹,宛如一条用恐惧和绝望铺就、直通地狱深处的路标,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过于明显的引诱意味。
萧承烨勒住战马,骏马喷出的白雾瞬间凝结成霜。他屹立于风雪中,玄色大氅在狂风中猎作响,金色的龙纹若隐若现。他深邃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死死锁定了敌军败退的方向,剑眉却紧紧蹙起,拧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
沈昭之前的警告言犹在耳,字字千钧。而此刻,通过体内那玄妙无比的双生蛊契,他更能从北方那片愈加荒凉、死寂的天地间,真切地感受到一股若有若无、却让他血脉中的新生龙气本能地产生强烈排斥与极致警惕的阴寒气息。那绝非寻常北境的酷寒,那是一种更深沉、更古老、更绝望的东西——像是万古不化的玄冰深处沉淀了无数岁月的死寂与怨毒,冰冷刺骨,直透灵魂,甚至试图冻结他奔腾的龙气与沸腾的战意。
“陛下,”老将军李巍策马靠近,他花白的胡须和眉梢早已结满了厚厚的冰霜,连厚重的铁甲都覆上了一层白茫。他的声音透过风雪的呼啸传来,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深深的担忧,“再往前,便是漠北人口中世代相传的‘死寂冰原’了。末将早年戍边时曾听胡商提及,那里是生命的禁区,环境极端恶劣,酷寒难当,远胜此地数倍。更可怕的是,冰原上多有诡异莫测的暗流冰隙与深不见底的冰裂缝隙,被浮雪掩盖,防不胜防。大军一旦深入,辎重难行,人马极易陷落,风险实在太大!敌军败退得如此干脆,路线又如此明确,末将斗胆以为,沈国师所言非虚,这其中……恐有惊天诡诈!”
萧承烨目光如电,缓缓扫过身后虽士气高昂、喊杀声仍萦绕未散、却已难掩疲态的将士们。连续多日的穷追猛打,人困马乏,钢铁般的意志也难敌这天地之威,这片土地的极致严寒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吞噬着队伍的体力和热量。不少士兵的脸颊和耳朵已显出冻伤的青紫色。
“沈卿,你如何看?”萧承烨沉声问道,视线转向身旁同样面色凝重的沈昭。
沈昭手中托着一方古朴的青铜罗盘,此刻那罗盘的指针正剧烈地微微颤抖着,固执地指向北方,却又不时发出紊乱的、毫无规律的摆动,仿佛受到了多种无形力量的疯狂拉扯。“陛下,”沈昭的声音比这寒风更沉,“此地的天地气场已然失衡,混乱不堪,且充满了阴戾之气。那股源自极北的死怨之气愈发清晰浓烈了,其源头……依臣感知与古籍印证,恐怕就在北方冰原最深处的‘葬龙冰湖’!云氏余孽不惜代价退往那里,绝非无的放矢,那必是他们精心选择的最终战场,或者说……坟场!”
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声音压得更低,仅容萧承烨与李巍等寥寥数人听闻:“臣方才冒险,以神识稍作延伸探查,虽被那股死怨之气强烈干扰,但仍隐约捕捉到几缕极其微弱、却本质邪恶的邪蛊波动,正与那冰湖方向的磅礴死怨之气相互呼应、交织,仿佛……正在举行某种古老而邪恶的献祭仪式,试图唤醒某种沉睡万古的恐怖存在。”
仿佛是为了印证沈昭最坏的猜测——
就在这时,那辆由精钢与珍贵暖玉打造、刻满了守护符文、由最忠心耿耿的影卫层层守护的特制马车周围,光华骤亮!布置在车辕、车轮、车顶上的防御阵法再次毫无征兆地泛起剧烈涟漪,光芒明灭不定,比之前任何一次波动都要强烈!甚至隐约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低沉的嗡鸣!
更让人心惊的是,车内,竟传出一声极其微弱、却仿佛用尽了全部力气、充满了极致痛苦与强烈警示意味的呻/吟!
萧承烨心脏猛地一缩,如同被无形的冰锥狠狠刺中!通过那同生共死的双生蛊契,一股强烈至极的冰冷、厌恶、排斥、以及一种近乎恐惧的剧烈不安情绪,如同决堤的冰潮般狠狠冲入他的感知!那是林晚夕体内的净雪本源正在基于最本质的相克原理,向他发出的疯狂示警!那冰湖方向弥漫的东西,对她而言是致命的毒药!
“晚夕!”萧承烨脸色骤变,再也顾不得其他,猛地一夹马腹,疾驰至马车旁。他甚至能透过厚厚的车壁,感受到那份剧烈的痛苦挣扎。
沈昭也急忙飞身下马,快步跟上,手指迅速在几个关键的阵法节点拂过,闭目感知片刻,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苍白中透着一丝青灰:“陛下!冰湖方向弥漫而来的,绝非普通寒气!那是积郁了万载的龙怨寒毒与无尽死怨之气混合而成的至阴至秽之物!与娘娘体内的至净至洁的净雪之力天生相克,如同水火绝不能相容!娘娘此刻的状态,就如同被生生投入无边毒沼,每一寸肌肤、每一缕神魂都在被那污秽阴寒之力侵蚀、灼烧!痛苦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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