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黜六宫”的诏书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冰水,在整个大雍朝野引发了剧烈的、复杂难言的震荡。然而,比这道惊世诏书更具冲击力的,是紧随其后、以八百里加急速度传来的北境紧急军情。
漠北王庭联合南疆云氏余孽,倾巢而出,大举叩边!
真正的国战,在冷宫诛鸠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尽之时,猝然爆发!
紫宸殿内的争吵被瞬间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凝重、更加迫切的危机感。萧承烨展现出铁血帝王的手腕,以雷霆之势整合朝堂资源,全力应对北境危局。
粮草、军械、兵员,如同巨大的战争机器开始疯狂运转,通过官道、水路,源源不断地向北境输送。一道道调兵檄文从枢密院发出,各地驻防的精锐边军、府兵被紧急抽调,组成一支支援军,火速开赴前线。
沈昭主持的监造司成为了另一个没有硝烟的关键战场。他召集了所能找到的所有道家符箓高手、医道圣手、以及精通机关巧术的匠人,日夜不休地研究从冷宫带回的子蛊残骸、柳如雪遗物灰烬,甚至不惜冒险捕捉了几只北境军情中描述的、被蛊术轻微异化的野兽样本。
进展艰难而缓慢。南疆云氏的蛊术与鸠鸟同源却更为古老霸道,尤其擅长大规模战场应用。他们研发出的“蚀骨毒雾蛊”能随风飘散,沾染者皮肉溃烂,哀嚎终日而亡;“狂乱战蛊”植入俘虏或奴隶体内,能使其在短时间内力量暴增、不惧疼痛,变成只知杀戮的疯子,冲击军阵;而那些被蛊术彻底异化的猛兽——骨甲覆盖的巨熊、獠牙如刀的疯狼、甚至能喷射毒液的怪鸟——更是寻常刀剑难伤,对步兵方阵造成毁灭性打击。
更令人忧心的是军报中关于漠北可汗阿史那·咄吉的描述。此人年富力强,雄才大略,统一漠北各部后野心勃勃。此次他亲临前线,麾下不仅有无坚不摧的“金狼骑”,其本人似乎也获得了某种非凡的力量。有溃兵侥幸生还,精神恍惚地描述,曾见可汗于万军之中,周身笼罩淡淡血光,力大无穷,刀枪难入,甚至能一声咆哮震骇心神,宛若魔神降世。
北境的战报一日比一日紧急。 “朔州外围防线失守,守将王贲殉国!” “云州遭异兽群夜袭,城墙坍塌一角,军民死伤惨重!” “援军左路先锋遭遇蚀骨毒雾,三千将士尽没!” “漠北金狼骑突破鹰嘴隘,兵锋直指北凉郡!”
坏消息如同沉重的阴云,笼罩在京城上空,也压在每一个大雍臣民的心头。刚刚经历了宫廷巨变,尚未喘息过来,便要面对如此凶猛的外敌,且是前所未见的、融合了邪术的战争模式,一种悲观绝望的情绪开始在暗地里蔓延。
朝堂之上,虽然无人再敢明着反对皇帝废黜六宫的决策,但那种压抑的不满和消极开始体现在政务执行上。某些世家出身的官员,在调度家族私兵、捐献钱粮物资时,开始推诿拖延,讨价还价。他们的逻辑隐晦而冰冷:既然陛下独断专行,不倚重我们这些世家大族,那这守江山的重担,陛下自然该多承担一些。甚至有人阴暗地期盼着北境局势再恶化一些,好让皇帝明白,没有世家大族的全力支持,他寸步难行。
萧承烨坐镇枢密院,日夜不辍地处理雪片般的军报,下达指令。他清晰地感受到了这种暗流,但他此刻无暇也无需去清理。所有的账,他都记在心里。他的脸色日益冷峻,眼神中的寒意几乎能冻结空气。只有在极少数独处的片刻,他才会拿出那枚简单的木簪,指腹摩挲着粗糙的纹路,仿佛从中汲取着一丝决绝的力量。林晚夕以生命为代价换来的内部“清净”,绝不容许被这些蝇营狗苟所破坏,北境,必须守住!
……
皇宫深处,一处被严密守卫、原本用于软禁犯错妃嫔的偏僻宫苑,如今成了比冷宫更寂静的所在。这里只住着一个人——一具被认为早已“薨逝”的焦黑躯体。
在外界看来,皇后的凤体早已移入陵寝安葬。但只有极少数心腹知晓,那具被沈昭秘密施以道门秘法、并用大量珍贵药材吊住最后一丝微弱生机的焦壳,一直被安置在这里,由沈昭的亲传弟子和绝对忠心的暗卫日夜看守照料。
时间一天天过去,那具躯体毫无苏醒的迹象,如同彻底枯死的树木。连负责照料的医官都暗自摇头,认为国师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甚至是在做无用功。
然而,在这一夜,北境最新的惨败战报传入京城,整个皇宫都仿佛笼罩在低气压中时——
密室内,长明灯摇曳了一下。
覆盖在焦黑躯体上的薄纱,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不是风吹的,而是源自其内部一丝微不可察的悸动。
紧接着,那焦黑如炭的皮肤表面,极其艰难地、缓慢地,沁出了一滴……乳白色的、散发着极其微弱纯净气息的液珠。
这液珠的出现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躯体再次归于死寂。
但远在枢密院,正对着北境地图凝神思索、因连日的疲惫与焦虑而眉心剧痛的萧承烨,心脏猛地一跳,一股莫名清凉细微的悸动感倏忽划过,让他因战事不利而焦灼烦躁的心情,竟意外地平复了一瞬。他下意识地捂了下胸口,皱了皱眉,只当是过度劳累所致,并未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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