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寒意,仿佛自万载玄冰深处渗出,无孔不入地钻进晚夕的骨髓里。她盘膝坐在寒玉洞窟中央,那枚沉重得如同浓缩了整个王朝重量的传国玉玺,此刻便静静悬浮在她双掌之间。玉质表面,那些原本晦暗不明的古老咒纹,此刻正被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从内部唤醒,如同沉睡亿万年的活物血脉,开始诡异地搏动、流淌。
每一次咒纹的明灭,都像一把无形的钝锤,狠狠砸在晚夕的心口。那不是来自外界的冲击,而是源自她血脉最深处,一种跨越了漫长时光洪流的、尖锐的共鸣与撕扯。她纤细的十指死死扣在玉玺冰寒的棱角上,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惨白,身体却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如同狂风暴雨中一片脆弱的叶子。豆大的冷汗,沿着她苍白得几乎透明的额角蜿蜒滑落,砸在冰冷的玉面上,瞬间凝成细小的冰珠。
沈珏就守在她身侧不远处,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的眼眸,此刻却盛满了几乎要溢出的焦灼。他紧握剑柄的手背上青筋暴起,目光死死锁在晚夕痛苦的脸庞上,嘴唇抿成一道毫无血色的直线。每一次晚夕身体无法抑制的剧颤,都像一柄无形的利刃,狠狠剜在他的心上。他几次三番想上前强行中断这危险的共鸣,可每当脚步微动,晚夕周身那层因血脉激荡而自发形成的、近乎实质的微弱光晕便无声地警告着他——贸然靠近,只会引发更可怕的反噬。他只能像一尊被钉死的雕像,僵立在原地,承受着比刀锋刮骨更甚的煎熬。
就在晚夕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被那狂暴的共鸣生生撕裂的刹那——
嗡!
一声低沉得如同来自九幽之下的嗡鸣,猛地自玉玺核心炸开!一股无法抗拒的、沛然莫御的吸力,瞬间攫住了晚夕的全部心神。眼前寒玉洞窟的景象,沈珏焦灼的面容,周遭同门紧张的呼吸声……所有的一切,如同被投入沸水中的冰雪,飞速消融、扭曲、褪色。
无边无际的黑暗,瞬间吞噬了她。
绝对的死寂。绝对的冰冷。
然而这死寂并未持续太久。
一点微弱的光,极其遥远,极其渺小,如同宇宙尽头一颗濒死的星辰,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中挣扎着亮起。
晚夕的意识,像一片被飓风卷起的羽毛,身不由己地朝着那微弱的光源疾速飘去。距离在飞速缩短,那光点也迅速膨胀、清晰。
……那是一座巨大的圆形祭坛。
祭坛通体由一种黑得发亮的奇异岩石垒砌而成,表面刻满了与玉玺上如出一辙、却更加繁复狰狞的古老咒文。这些咒文仿佛活物般在岩石表面蠕动、流淌,散发出一种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阴邪气息。祭坛孤悬于一片虚无的黑暗之上,下方深不见底,唯有冰冷死寂的风,无声地环绕、呜咽。
祭坛的中央,矗立着一根粗粝冰冷的玄铁刑柱。一个身影,被数条同样漆黑、闪烁着幽暗符文的锁链,以一种极其屈辱和残酷的姿态,死死禁锢在刑柱之上。
晚夕的呼吸骤然停滞。
那是一个女子。尽管面容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沾满了汗水和污浊的血迹,但那眉眼间的轮廓,那倔强挺直的鼻梁,那紧抿的、即使被咬破也依旧不肯屈服的唇……竟与自己有着七八分的惊人相似!一种源自血脉最底层的悸动和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晚夕的心脏,令她浑身冰冷。
女子身上只裹着残破的、象征南疆王族尊贵身份的赤红锦袍。锦袍被撕扯开,露出大片苍白如雪的肌肤。而在她**的心口位置,一个用暗红色、仿佛尚未凝固的鲜血画成的诡异符文,正闪烁着妖异而刺目的光芒!那符文,正是玉玺核心咒纹的源头!
祭坛周围,无声地站立着许多人影。他们身着前朝重臣的威严官袍,面容在祭坛幽光的映照下显得模糊不清,如同戴上了统一的面具,只余下一种令人窒息的冷漠和贪婪。他们的目光,如同秃鹫盯着垂死的猎物,牢牢锁定在刑柱上的女子身上,没有一丝一毫属于人类的怜悯。他们是这场盛大献祭的见证者,更是催命符。
一个身影,在众人簇拥下缓缓步上祭坛的最高处。他身着玄黑底色、绣满星辰与诡异云纹的国师法袍,袍袖宽大得几乎要融入四周的黑暗。他的面容同样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睛,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渊,冰冷、幽邃,蕴藏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漠然与对力量的极致贪婪。他手中,握着一柄奇特的匕首。
那匕首的材质非金非玉,通体呈现出一种混沌的暗沉色泽,仿佛能吞噬周围的一切光线。唯有它的尖端,一点寒芒凝聚不散,锐利得似乎能刺穿虚空,散发出纯粹到极致的“破灭”气息。仅仅是远远“看”着那点寒芒,晚夕的灵魂都感到一阵被撕裂的剧痛。
国师在刑柱前站定,目光如同打量一件即将被使用的珍贵祭品,落在女子苍白而倔强的脸上。他没有任何言语,也无需任何言语。那无声的宣判,比任何咆哮都更加令人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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