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死寂如坟。灯烛跳跃的光影在萧承烨阴鸷的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沟壑,那双紧盯着北境堪舆图的眼眸深处,翻涌着足以冻结血液的寒冰风暴。孤狼山那个刺目的朱砂红圈,此刻仿佛在无声地淌血,映照着他手中那份被攥得皱缩变形、字字如刀的密报。
慕容华兵败是假!残部核心粮秣充足,工事加固!
狄军围而不歼,默契演戏!
慕容华的心腹将领,竟在风雪掩护下,与拥兵自重、对朝廷阳奉阴违的漠北军统帅赵无咎的斥候……秘密接触!
漠北军中那些诡谲的“异人”,其控兽之术的手法、骨笛音律的诡秘,皆指向南疆高阶巫蛊!更致命的是,他们用以激发凶兽狂性的秘制药末,其独特气味与配方……竟与数月前柳如雪玉芙宫中秘密销毁的某种香料灰烬残留**高度吻合,几近同源**!
“好……好……好一个忠君爱国的慕容大将军!好一个温婉娴静的柳贵妃!” 萧承烨的声音低沉得如同从九幽地缝中挤出,每一个字都裹着冰渣,带着倾尽四海之水也难以洗刷的刻骨杀意。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不再是单纯的暴怒,而是一种沉淀到极致的、足以焚毁万物的森寒。掌心那道无形的诅咒烙印,似乎感应到他滔天的怒火,传来一阵尖锐的灼痛,但瞬间,一股源自心脉深处、冰冷而坚韧的守护之力悄然涌起,如同最温柔的冰泉,将那痛楚悄然抚平——那是晚夕的净雪之力。
双生蛊契初成,她以身为盾,为他抵挡诅咒侵蚀。而此刻,他必须以手中帝剑,为她、为这刚刚点燃的微末希望,斩尽一切魑魅魍魉!
“‘枭’!” 萧承烨的声音如同淬火的利刃,斩破死寂。
影卫首领的身影如同从烛光阴影中剥离,无声跪倒:“陛下。”
“传朕密旨!” 萧承烨眼中寒芒暴涨,“着北境‘夜鸮’,不惜一切代价,务必擒获一名漠北军‘异人’!要活的!朕要看看,这披着人皮的蛇虫,骨子里流的是哪里的毒血!同时,严密监控慕容华残部与漠北军所有接触节点,给朕钉死证据!朕要铁证如山,让他慕容华百口莫辩!”
“其二!”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毒蛇般刺向玉芙宫的方向,“给朕撬开柳如雪那贱人的嘴!她宫里的香料灰烬,给朕掘地三尺!所有经手过香料的内侍、宫女,一个不漏,秘密拿下!严刑拷问!朕要知道,那条提供毒虫的暗线,究竟埋在宫里的哪个角落!”
“其三!” 他五指缓缓收紧,指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调‘虎贲卫’精锐三千,以巡防边塞为名,即刻秘密开赴漠北与北境交界地带!没有朕的虎符,任何人不得调动!告诉赵无咎,他的漠北军若敢异动一寸,朕就让他的人头,悬在雁门关外喂鹰!”
“遵旨!”“枭”的声音带着凛冽的杀气,身影一晃,已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萧承烨独自立于巨大的地图前,孤狼山那抹刺目的红,如同扎在他心头的毒刺。窗外夜色如墨,沉甸甸地压着宫阙,风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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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芙宫。
殿内依旧门窗紧闭,帘幔低垂,浓重的安神香混合着药味,也掩盖不住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铁锈的阴冷气息。柳如雪半倚在贵妃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银狐裘,指尖却依旧冰凉。她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仿佛沉睡。唯有那只掩在狐裘下的手,正极其缓慢、极其轻柔地抚摸着依旧平坦的小腹,指尖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珍重与……冷酷。
“娘娘,” 大宫女春桃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碗新煎好的药汁,浓郁的药味中那丝铁锈般的腥甜更加明显,“该用药了。”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眼神不敢直视柳如雪。
柳如雪缓缓睁开眼,那双眸子幽深如古井,无波无澜,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她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春桃连忙将温热的药碗递上。
药汁漆黑粘稠,映不出人影。柳如雪垂眸,凝视着碗中深渊般的液体。锁胎丹……这以自身精血为引、蚀骨草为基的毒物,正缓慢地改造着她腹中这个筹码的根基。一丝微不可察的、混合着怨毒与期待的弧度在她苍白的唇角一闪而逝。她端起碗,仰头,喉头滚动,将整碗药汁一饮而尽!苦涩、腥甜、冰寒在体内炸开,带来熟悉的绞痛。她死死咬住下唇,直至尝到血腥,才压下痛哼,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就在这时,寝殿最昏暗的角落,空气极其轻微地扭曲了一下。一个全身包裹在吸收光线的漆黑布料中、脸上覆盖着纯黑面具、眉心暗银鸠鸟图腾的身影,如同从墙壁的阴影里渗出——正是“夜枭”。
“夜枭”无声跪地,面具后的眼睛毫无温度:“‘风’过漠北,狼烟将起。‘巢’震,令:弃‘卵’三,断‘线’七。‘净雪’之备……已妥。唯‘引’……需速决。” 鸠鸟密语:漠北的布局已启动(狼烟将起),但皇帝追查甚急,鸠鸟核心(巢)震动,命令立刻放弃三枚暴露风险高的棋子(卵),切断七条可能被追查的联络线(线)。为柳如雪准备的“净雪”秘药已备好,但药引——至亲的心头精血,必须尽快获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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