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帝京,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将正午的天光也滤得一片惨淡昏沉。凛冽的朔风卷着细碎的雪粒子,抽打在巍峨宫阙冰冷的琉璃瓦和朱红宫墙上,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更添几分肃杀。通往金銮殿的漫长御道上,积雪虽已被宫人连夜清扫,青石路面依旧湿滑冰冷,倒映着两侧沉默矗立的、披甲执锐的御前侍卫冰冷的身影。
肃穆的金銮殿内,蟠龙金柱撑起高阔的穹顶,象征着皇权的至高无上。然而此刻,殿内的气氛却压抑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文武百官按品阶肃立,人人垂首屏息,眼观鼻,鼻观心,连呼吸都刻意放轻。昨日丞相赵元敬在府中离奇爆体而亡的恐怖消息,如同瘟疫般一夜传遍朝野,那“全身膨胀如球,轰然炸裂,血肉蛊虫横飞”的骇人描述,让所有人心头都蒙上了一层厚重的、带着血腥味的恐惧阴影。更令人心悸的是,那惨状,与数月前金銮殿上陈御史爆体身亡的一幕,何其相似!
一股无形的恐慌与猜疑,如同冰冷的毒蛇,在肃穆的朝堂之下无声地蔓延、滋长。所有低垂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惧,偷偷瞟向御阶之上,那空悬的凤座——皇后林晚夕,已然数日未曾临朝。而昨日,正是她于栖梧宫引动蛊术、炼化那南疆凶物“噬龙蛊”的日子!丞相的惨死,难道……
龙椅之上,萧承烨端坐如山。玄黑绣金的龙袍衬得他面容愈发冷峻,如同寒玉雕琢。冕旒垂下的十二旒白玉珠轻轻晃动,遮住了他深潭般的眼眸,也掩去了那眸底深处翻涌的疲惫与一丝被强行压下的、源自心脉的隐痛。栖梧宫那场惨烈的“蛊鼎焚天”,虽最终强行镇压了失控的冰焰,保住了林晚夕一丝微弱的生机,却也让他伤上加伤。此刻,他体内龙气紊乱,与噬龙蛊毒残留的冲突余波仍在肆虐,掌心那暗红的诅咒烙印更是灼痛难忍,如同附骨之疽。
他清晰地感受到殿内那死寂之下汹涌的暗流,那些偷偷瞥向凤座的目光中蕴含的惊惧与猜疑。丞相的死,时机太过“巧合”!这绝非意外!是有人,在借机煽风点火,要将这滔天的祸水,彻底引向栖梧宫!引向林晚夕和她那“妖蛊邪术”!
“陛下!”一声带着悲愤与沉痛的苍老声音,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骤然打破了金銮殿令人窒息的死寂!
礼部尚书,三朝元老周正卿,须发皆白,颤巍巍地出列,扑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金砖之上。他老泪纵横,声音因巨大的悲痛而哽咽颤抖:“丞相大人……赵公……一生忠耿,为国操劳,鞠躬尽瘁!昨日……昨日竟于府中遭此……遭此妖邪横祸!死状……惨绝人寰!老臣……老臣斗胆叩问陛下!此等惨剧,数月前陈御史之祸重演!凶手……究竟是何方妖孽?!是否……是否与深宫之内某些……禁忌之术有关?!”
他没有明指皇后,但“深宫之内”、“禁忌之术”几个字,如同淬毒的匕首,瞬间刺穿了所有人心照不宣的恐惧!矛头所指,昭然若揭!
“周大人所言极是!”又一位须发花白的宗室勋贵出列跪倒,声音激愤,“丞相暴毙,死状与陈御史如出一辙!皆是……皆是身中奇蛊,爆体而亡!此等阴毒手段,非南疆妖蛊邪术莫属!而如今,深宫之内,何人精擅此道?何人昨日……又恰恰引动了那等至邪凶物?!”
“陛下!妖术反噬,祸及朝堂!此风断不可长啊!”一位自诩清流的御史紧跟着跪下,声音尖锐,“皇后娘娘身负南疆蛊术,虽解南境之厄,然其术诡谲莫测,反噬自身,更易引邪祟觊觎!丞相大人之死,恐非偶然!乃……乃深宫妖术失控,殃及池鱼之兆!请陛下明察!为丞相讨还公道!为大胤肃清妖氛!”
“请陛下明察!肃清妖氛!”
“为丞相讨还公道!”
……
如同点燃了引信,越来越多的官员,或因恐惧,或因派系,或因被煽动,纷纷出列跪倒,悲愤的呼喊、惊恐的质疑、隐晦的指控,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金銮殿!所有的矛头,所有的猜忌,所有的恐惧,都汇聚成一个无形的、却重逾千斤的罪名——妖后祸国!
“肃静!!!”御前侍卫统领的厉喝如同惊雷炸响,却压不住这山呼海啸般的群情激愤!
御座之上。
萧承烨依旧端坐。冕旒珠玉之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平静得令人心寒。他修长的手指搭在冰冷的赤金蟠龙扶手上,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掌心那诅咒烙印的灼痛,与殿内这污浊汹涌的恶意指控,内外夹击,如同两条毒蛇啃噬着他的神经。
他看着阶下匍匐的、一张张或悲愤、或惊恐、或心怀叵测的面孔,看着他们将丞相之死的污水,毫不留情地泼向栖梧宫那个此刻心脉被诅咒冰封、生死未卜的女子。深潭般的眼底,冰封之下,是足以焚毁万物的暴怒岩浆在无声翻涌!好一招借刀杀人!好一个祸水东引!这幕后黑手,不仅要赵元敬的命,更要彻底斩断林晚夕的生机,斩断他萧承烨对抗诅咒的最后一丝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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