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腹裂隙之中,光线晦暗,空气潮湿。
李寻欢与柳萱相对而立,沉默如石。洞外追索之声渐远,唯余涧水淙淙,更衬得洞内死寂。
“李园…保定…”李寻欢缓缓开口,声音在狭小空间内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那幅《青萍山水图》后,藏着什么?”
柳萱眸光幽深,似陷入遥远回忆:“你父亲…李老尚书,一生谨慎。他知自己深陷漩涡,早已布下后手。那画后有一暗格,藏着一件他临终前托付于我,嘱我待时机成熟再交予你的东西。”她顿了顿,语气沉痛,“他说…若你平安此生,便永不开启。若你…卷入了此事,那便是天命。”
“何物?”李寻欢追问。
“一枚钥匙。”柳萱道,“并非开启寻常锁具,而是…开启他书房地下密室之钥。”
密室?李寻欢心头一震。他自幼在李园长大,竟不知父亲书房下另有乾坤!
“密室之中,有何物?”
“我不尽知。”柳萱摇头,“他只言,其中所藏,关乎天机仪真正核心之秘,亦关乎…当年迫他参与此事、最终可能对他下手之人的线索。凶险异常,嘱我万万谨慎。”
她抬眼看向李寻欢,眼中忧色深重:“如今官府密探竟介入追杀,其决心与势力,远超预料。此刻你若回保定,千里迢迢,前路必是重重杀机。他们既知‘青萍引’现世,绝不会让你安然抵达李园。”
李寻欢静默片刻,指尖摩挲着那枚冰凉的“青萍引”玉佩。
父亲…竟在保定老宅之下,埋藏如此惊天之秘?而这秘密,竟引动官府不惜派出密探千里追杀?其所牵扯的,究竟是何等可怕的力量?
“必须回去。”他语气平静,却斩钉截铁,“纵是刀山火海,也得闯。”
柳萱凝视他良久,轻叹一声:“你性子…果真像极了他。”她从怀中取出一物,递过。那是一枚式样古朴的青铜钥匙,匙身刻着细密的云纹,中间嵌着一粒小小的青玉。“这便是密室之钥。开启之法…在《青萍山水图》题跋诗句之中,需以‘青萍引’映照日光,投射其上,方显真意。”
李寻欢接过钥匙,触手冰冷沉重,仿佛承载着千钧重担。
“你…不随我同去?”他看向柳萱。
柳萱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我若现身,只怕立时招来更大杀身之祸。有些线…需我在暗处牵动。记住,莫信任何人…包括…林家的人。”她话中似有深意。
林家?李寻欢目光微凝。林天独闪烁的眼神,林震霆的贪婪,林仙儿的可疑…瞬间掠过心头。
“林家…与此事也有牵连?”
“水…比你看得到的,更深。”柳萱语焉不详,却足以令人心惊。她忽然侧耳倾听,神色一凛:“有人搜过来了!从此洞另一端走,可通后山荒谷。快走!”
她推了李寻欢一把,自己却转身面向来路,袖中滑出一对短刃,寒光熠熠,显然决意断后。
李寻欢看她一眼,不再多言,躬身钻入裂隙深处黑暗的甬道。
身后,传来金铁交击之声与闷哼,很快又归于寂静。柳萱武功,竟是不弱。
甬道曲折向上,湿滑难行。半炷香后,前方现出微光出口。拨开乱草荆棘,眼前竟是姑苏城外的荒山野岭。
暮色四合,荒烟蔓草,一片凄凉。
保定…远在千里之外。
前路漫漫,杀机四伏。
家,远在天涯,却仿佛近在咫尺。那里等待他的,是真相,还是…埋葬一切的陷阱?
李寻欢静立于荒草之中,眺望北方。
父亲温润而隐含忧悒的面容,书房中淡淡的墨香与茶韵,儿时承欢膝下的点滴…历历在目。如今想来,那份平静祥和之下,竟隐藏着如此惊涛骇浪?父亲每日在那书房中挥毫泼墨、处理公务时,脚下竟踏着足以颠覆朝野的惊天秘密?他临终前的忧思…是否正源于此?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
他并未立刻动身,而是静伏于乱石之后,如猎豹般锐利的目光,仔细扫视着周遭。
果然!山脚下,官道旁,几处暗角,皆有不易察觉的暗哨!行动默契,目光锐利,绝非普通行人,更似训练有素的…军中好手或官府密探!
他们果然已布下罗网,守株待兔。
硬闯,必惊动所有人。
必须悄无声息地离开姑苏。
李寻欢深吸一口气,身形如鬼魅般滑下山坡,借夜色与地形掩护,绕开官道,专挑荒僻小径而行。
一路潜行,风声鹤唳。
每过一处关卡要道,皆可见暗中巡视的可疑身影。官府缉拿的网,撒得又密又广。
他心中寒意更甚。为阻止他北上保定,对方竟动用如此力量?那密室中所藏之物,究竟关乎何等惊天秘辛?
三日后,黄昏。
李寻欢已远离姑苏百里,踏入两淮地界。连日奔波,风餐露宿,但他不敢稍作停留。
前方,是通往北方的必经之路——淮安渡口。
渡口人群熙攘,舟船云集,正是藏身的好地方,也是埋伏的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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