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飞刀 第49章 夜探退思园

华灯初上，济南府褪去了白日的喧嚣，换上了另一种繁华。酒肆歌楼，丝竹管弦之声隐隐传来，勾勒出一派太平盛世的景象。但这盛世光影，却照不进悦来客栈那间静默的上房。

李寻欢临窗而立，指尖一枚铜钱无声流转。窗外市井之声如同隔着一层厚纱，模糊而不真切。他的心神，已全然系于怀中那本册子，系于那“退思园”三个字之上。

龙啸云在房内踱步，焦躁之情溢于言表：“李兄弟，难道我们就一直这么等下去？那退思园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上一闯才知！”

“等天黑。”李寻欢声音平静，目光却锐利如刀，扫过窗外那些看似寻常、却始终未曾远离的监视目光，“天黑，才好办事。”

时间在沉默中一点点流逝。终于，更鼓敲过三更，窗外灯火渐稀，连那些监视的目光似乎也因疲惫而松懈了几分。

“是时候了。”李寻欢推开窗户，夜风带着寒意涌入。

“我与你同去！”龙啸云立刻道。

“不。”李寻欢摇头，“你留在此处。若我天明未归，你即刻离开济南府，不必寻我。”

“李兄弟！你…”

“这是最稳妥的安排。”李寻欢语气不容置疑，“一人行动，更方便。若有变故，你在外也好有个接应。”他深知此行吉凶难料，不能让龙啸云一同涉险。

龙啸云还想再争，但看到李寻欢那双在黑暗中亮得惊人的眸子，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明白，李寻欢已下定决心。

“万事小心！”

李寻欢微微颔首，身形一展，便如一片轻羽般飘出窗外，融入浓重的夜色，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屋脊之间，身法较之从前，更为灵动难测。

根据白日打探到的模糊方位，李寻欢在济南府错综复杂的街巷与屋脊上悄无声息地穿行。他的观察细致入微，避过更夫与巡夜，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

越靠近城南，环境越发清幽。最终，一片倚着大明湖、被高大围墙环绕的园林出现在眼前。

门楣之上，一块古旧的匾额写着“退思园”三个字。园内寂静无声，只有几盏灯笼在风中摇曳，投下斑驳的光影。

围墙虽高，却难不住李寻欢。他寻了一处树木掩映的角落，身形轻飘飘掠上墙头，伏身望去。

园内景象与他想象的金碧辉煌或是森严戒备截然不同。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布置得清雅别致，透着一种洗尽铅华的古朴韵味。仿佛这里住的真是一位寄情山水、不同世事的隐士。

但这份宁静，反而让李寻欢更加警惕。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悄然地滑下墙头，落地无声，借着花木假山的阴影，向园子深处潜去。

一路行来，竟未遇到任何守卫暗哨，畅通无阻得令人心惊。唯有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极淡雅的茶香，若有若无。

循着茶香，他来到一处临水的敞轩之外。轩内亮着灯，一个身影正背对着他，坐在一张石桌前，似乎在独自品茗。那人身形略显清瘦，穿着简单的布袍，头发用一根木簪随意挽着。

是孙白发？那位破庙中的天机圣人？

李寻欢屏住呼吸，将身形隐匿于一丛翠竹之后，静静观察。

就在这时，那品茗之人忽然放下茶盏，并未回头，却淡淡开口，声音清朗平和，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夜凉露重，墙头风大。小友既然来了，何不进来喝杯热茶？”

他竟早已察觉！

李寻欢心中一震，但事已至此，避无可避。他深吸一口气，缓步从竹影后走出，踏入敞轩。

“深夜冒昧打扰，前辈恕罪。”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

正是破庙中曾有一面之缘、赠药指路的“天机圣人”孙白发！

此刻他脸上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目光清澈，仿佛能洞穿人心，直直落在李寻欢身上。

“是你。”孙白发似乎并不意外，指了指对面的石凳，“坐。”

石桌上，除了茶具，竟还摆着两样东西：一本一模一样的粗纸册子，以及一枚…雕刻着狐狸侧脸的翡翠玉佩！

李寻欢瞳孔骤然收缩！他怀中的册子，以及谢颜所赠的狐佩，此刻竟都出现了仿品？不！那册子的陈旧程度，那狐佩的质地光泽，竟与他身上的一般无二！

这是怎么回事？！

孙白发仿佛看穿了他的惊疑，微微一笑，先指了指那册子：“这东西，不止一本。很多人都在找。”

又指了指那狐佩：“至于这‘狐踪令’…那小狐狸精，这次倒是舍得下本钱。”

狐踪令？

李寻欢心中疑窦丛生，面上却不动声色：“晚辈愚钝，请前辈明示。”

孙白发却不直接回答，拎起茶壶，为他斟了一杯热茶，茶香四溢。

“茶是好茶，只是喝的人，心事太重。”他悠悠道，“你一路追查到此，想知道什么？李慕白的死因？那口黑箱的下落？还是…‘天尊’的真相？”

他竟毫不避讳，直接点破了一切！

李寻欢沉默片刻，迎上他的目光：“都想知。”

“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孙白发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寻常事。

“苟活无知，亦与死无异。”

孙白发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随即又化为一种复杂的感慨。

“好，很好。”他点点头，“那你可知，你现在已成了江湖上最值钱的猎物？‘紫焰’悬赏黄金万两要那黑箱钥匙，‘天尊’则要你的命。而你，却自己走进了这退思园。”

话音未落，敞轩外的黑暗中，仿佛有无形的杀气骤然凝聚！

数道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钉在李寻欢背上！

孙白发仿佛浑然未觉，只是轻轻吹着杯中茶叶，淡淡道：

“现在，你还想知道吗？”

轩内茶香袅袅，轩外杀机四伏。

答案仿佛就在眼前，却又隔着一重无形的、布满刀锋的帷幕。

李寻欢的手指，悄然滑入袖中，触碰到那冰冷而熟悉的刀锋。

他的眼神，却变得更加清澈，更加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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