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连绵,层峦叠嶂。晨雾在山间缭绕,将远山近树都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沿着樵夫消失的小道一路追寻,道路越来越崎岖,人迹也越来越稀少。若非李寻欢对师父汪小闲的习惯和标记含义了如指掌,加上影十三追踪术的超凡卓绝,几乎无法在看似毫无规律的荒草乱石间,辨认出那些极其细微、几乎与自然痕迹融为一体的指引——一块被移动过的石子角度,一截断枝指向的方向,甚至是一片苔藓上被内力震出的、常人难以察觉的特定纹路。
师父行事,向来如此。看似随意,实则步步玄机。
众人不敢有丝毫大意,专挑最隐蔽难行的路径,翻山越岭,涉溪过涧,彻底避开了所有官道和可能有眼线的村镇。龙啸云伤势沉重,全靠一股意志支撑,由影十三和李寻欢轮流搀扶。林诗音和谢颜亦是疲惫不堪,但眼神中的坚毅却未曾减少分毫。
跋涉了将近一日,日落西山,暮色四合之时,他们终于来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幽深山谷之前。谷口被浓密的藤蔓和参天古木遮掩,若非刻意寻找,绝难发现。一股清冽的泉水从谷内流出,水声潺潺,更衬得四周寂静异常。
拨开厚重的藤蔓,一股带着草木清香的湿润空气扑面而来。谷内景象,豁然开朗,与外面的荒芜截然不同。但见奇花异草遍布,溪流蜿蜒,清澈见底,几座简陋却干净的茅屋依山傍水而建,屋檐下挂着风干的药草,院中散养着几只悠闲的鸡雏。夕阳的余晖给这片世外桃源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鸟语花香,安宁祥和,仿佛与外界的血雨腥风完全隔绝。
然而,在这片宁静之中,却隐隐透着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气场。仿佛有一双眼睛,在暗处洞察着一切。
众人踏入谷中,脚步不由得放轻。就在他们走到溪流边,距离最近的那间茅屋尚有数十步时,一个温和却清晰无比的声音,如同溪水敲击卵石般,传入每个人耳中:
“寻欢,你们来了。”
声音不高,却仿佛就在身边响起。众人心中一震,循声望去。
只见溪流对岸,一块光滑的青石之上,负手立着一位白衣人。夕阳的金光勾勒出他修长挺拔的身影,衣袂在微风中轻轻飘动,不染尘埃。他约莫四十上下年纪,面容清癯,双鬓却已微染霜色,一双眼睛温润如玉,却又深邃得如同夜空的星辰,仿佛能看透人心,洞悉世事。他站在那里,明明没有任何动作,却仿佛与这山谷、这溪流、这天地融为了一体,自然和谐,却又带着一种渊渟岳峙、深不可测的气息。
正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龙教”教主,李寻欢的恩师——汪小闲!
“师父!”
李寻欢见到这魂牵梦萦的身影,连日来的疲惫、伤痛、委屈、压力,仿佛瞬间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他眼眶一热,疾步上前,穿过溪流,来到青石前,推金山倒玉柱般,双膝跪地,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不肖弟子李寻欢,拜见师父!”
这一跪,包含了太多。父亲的惨死,一路的追杀,肩头的重担,此刻在亦师亦父的恩师面前,化作了最真挚的孺慕之情。
龙啸云、谢颜、影十三和林诗音也纷纷上前,躬身行礼,神色恭敬。龙啸云激动道:“汪前辈!”谢颜和影十三虽未言语,但眼中也流露出对这位传奇人物的敬意。林诗音则是深深一福,轻声道:“汪伯伯。”
汪小闲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丝欣慰而又带着沉重复杂的笑容。他伸手轻轻扶起李寻欢,目光扫过众人狼狈的模样、满身的伤痕,尤其是龙啸云那包扎厚实、隐隐渗血的左臂,以及影十三肩头尚未褪去的青黑之气,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都起来吧,不必多礼。”他的声音温和,却自有一股令人心安的魔力,“这一路的腥风血雨,辛苦你们了。能活着来到这里,已是不易。”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李寻欢脸上,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惜和了然:“慕白兄的事,我已知晓。唉……终究还是没能避开这一劫。”他拍了拍李寻欢的肩膀,力道不重,却传递着无声的支持和安慰,“节哀。慕白兄一生忠烈,死得其所。他的血,不会白流。”
李寻欢重重地点了点头,强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师父的话,如同暖流,熨帖着他冰冷的心。
汪小闲引着众人走向茅屋。“此处乃我早年清修的一处所在,布有奇门阵法,外人绝难寻到,便是天尊与曹宏的爪牙,一时半刻也追查不到这里。你们可在此安心疗伤,从长计议。”
茅屋内陈设极为简单,一桌一椅一榻,皆是竹制,干净整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和书香。汪小闲亲自为龙啸云和影十三查看了伤势,他的手法看似随意,指尖在李寻欢等人看来极其凶险的伤口附近轻轻拂过,龙啸云便觉一股温和醇正的内力透入,灼痛的伤口顿时清凉了不少,翻腾的气血也渐渐平复。影十三肩头的毒伤,汪小闲只是看了一眼,便从怀中取出一个紫檀木小盒,拈出些许淡金色的药粉洒在伤口上,那顽固的青黑之气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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