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如豆,火光在柳萱清癯的脸上跳跃,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茅屋外,山谷夜风呜咽,更衬得屋内死寂。药草的苦涩气息弥漫在空气中,混合着旧木家具的霉味,仿佛时光在此凝固。
李寻欢将龙符轻轻放在粗糙的木桌上。符身在昏黄光线下流转着温润而神秘的光泽,上面的龙纹纤毫毕现,仿佛随时会破符而出。它沉默着,却承载着父亲的鲜血、师门的期望,以及一个足以颠覆天下的秘密。
“柳先生,”李寻欢的声音低沉,带着长途跋涉和心力交瘁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此物……是父亲用性命护下来的。他临终前说,这才是真正的钥匙,关乎天机仪的核心之秘。师父他老人家想必也知悉内情,才命晚辈前来寻您。晚辈愚钝,虽知它重逾千斤,却如盲人摸象,难窥其奥妙之门径。那天尊与曹宏,皆为此物无所不用其极,背后究竟隐藏着何等惊天动地的秘密?那传说中的‘河洛地图’与‘武穆遗匣’,又是何等样的存在?还请先生……为晚辈拨开迷雾,明示前路。”他的目光灼灼,既有对真相的渴望,更有背负重任的凝重。
柳萱没有立刻回答。她的目光久久凝视着那枚龙符,眼神复杂难明,有追忆,有痛楚,有恐惧,最终化为一种深沉的悲哀。她伸出枯瘦但稳定的手,指尖轻轻拂过符身上那精细繁复的龙纹,动作轻柔,仿佛在触摸一件极易破碎的珍宝,又像是在抚摸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此物……”她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疲惫与沉重,“牵扯的,何止是江湖恩怨,朝堂权争?它关乎的,是这大明江山的国本,是亿万黎民的命运。”她抬起眼,看向李寻欢,那目光似乎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深处,“你师父让你来,便是信我柳萱虽是一介女流,隐居荒野,却还能守住这最后的秘密,还能……将这压垮了无数忠魂的真相,告知于你。”
她顿了顿,仿佛需要积蓄力量,才能掀开那血淋淋的历史帷幕。油灯的光晕在她眼中闪烁,映出深藏的恐惧。
“孩子,”她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惊悸,“你们这次……惹上的,是那个自称‘天尊’的恶魔!一个本该早已湮灭在历史尘埃中的……幽灵!”
她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枯瘦的手指紧紧抓住桌沿,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不这样做,就无法抵御那从记忆深处翻涌而出的寒意。
“当年……先帝在位时,为平衡朝野,监控天下,密令建造‘天机仪’。表面上的理由,是记录功臣勋绩,警示奸佞之徒,以求朝纲清明。”柳萱的语速很慢,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但很少有人知道,这个计划的真正倡议者,并非先帝,而是一个……一个极其神秘的人。他就像一道影子,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先帝身边,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容,我们这些参与核心设计的寥寥数人,都只能称他为——‘隐形人’。”
“隐形人……”李寻欢喃喃重复,这个词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寒意。
“不错,隐形人。”柳萱眼中恐惧之色更浓,“此人智计超群,近乎妖孽!对江湖各派秘辛、朝堂势力纠葛,了如指掌。更可怕的是,他武功深不可测,路数诡异,绝非中原任何一派。天机仪的核心构造图纸,那庞大精密的机关消息,甚至……甚至最初那份用以筛选、记录所谓‘关键之人’的名单雏形和评判标准,都出自他的手笔!他就像……就像是为这个计划而生,或者说,这个计划,本就是为他实现某个巨大阴谋的工具!”
她的声音开始颤抖:“起初,先帝倚重其才,我等也以为遇上了不世出的奇才。但渐渐地……先帝察觉到了不对。这天机仪的功能,远非记录那么简单。它更像是一张无形的大网,一旦建成运转,便可监控百官,洞察江湖,甚至……甚至可以推演气运,定位龙脉!那‘隐形人’包藏祸心,其志不在辅佐君王,而在……掌控天下!他将天机仪,视为自己登上权力巅峰的阶梯!”
屋内一片死寂,只有灯花爆开的轻微噼啪声。龙啸云、谢颜等人早已屏住呼吸,连伤势带来的痛楚似乎都暂时忘却,被这骇人听闻的秘辛所震撼。
“先帝惊觉引狼入室,但‘隐形人’羽翼已丰,且其势力渗透极深,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得已,先帝只能暗中授意慕白兄、墨先生,还有老身等少数绝对忠诚的核心参与者,设法在天机仪的设计中埋下暗门,留下后手,以期在关键时刻制约甚至摧毁此物,绝不能让这利器落入奸人之手。”柳萱的脸上露出痛苦之色,“然而……那人太狡猾了。他仿佛能看透人心,我们的暗中布置,竟似乎早在他的算计之中。他提前察觉,非但没有阻止,反而……反而利用我们留下的后手和天机仪初步运转的力量,以雷霆手段,清除了朝中许多忠于先帝、可能阻碍他计划的重臣和江湖正道领袖!那一场清洗……惨烈无比,多少忠魂含冤莫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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