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飞刀 第119章 忠义两难全

死寂。

甬道内的死寂，仿佛能吞噬一切声音，只剩下影十三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像拉破的风箱，撕扯着每个人的心。他那张被血污和汗水浸透的脸上，一双眼睛却亮得吓人，如同濒死的鹰隼，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盯着李寻欢。

他的嘴唇艰难地翕动着，没有发出声音，但那口型，李寻欢看得清清楚楚——

“走！”

快走！

不要管我！

那眼神里，没有哀求，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燃烧的决绝，一种以自身性命换取他们一线生机的决然！

突然，影十三不知从哪里爆发出最后一股力气，被铁链锁住的身体猛地向前一挣，头颅竟狠狠撞向旁边那名番役腰间挎着的钢刀刀口！

求死！

他宁可立刻死，也绝不愿成为拖累，成为敌人要挟的筹码！

“想死？！”方公公尖细的嗓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被挑衅的暴怒！他手中的拂尘猛地一抖，那雪白的拂尘丝如同活过来的毒蛇，嗖地一声激射而出，精准无比地缠上了影十三的脖颈！

丝线瞬间收紧！影十三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面色由惨白迅速转为青紫，眼球凸出，挣扎的动作戛然而止，被硬生生拖了回来，像一条离水的鱼，徒劳地张着嘴。

“没那么容易！”方公公狞笑，拂尘丝越收越紧，“咱家还没玩够呢！”

李寻欢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然后用力扭曲！痛楚，愤怒，还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几乎要将他淹没。影十三，这个沉默寡言，却屡次在生死关头与他并肩，以命相护的战友，此刻正因他而受尽屈辱和折磨！他岂能眼睁睁看着？！

可是……黑箱！

那小小的黑箱，承载着父亲李慕白十数年的隐忍，承载着扳倒曹宏、肃清朝纲、还天下以清明的希望！那是无数忠魂的血泪所系！岂能因为一己之私情，因为不忍，就拱手交给这祸国殃民的阉党？！

忠？义？

如何两全？！

这抉择，比刀锋更利，比烈火更灼人！

李慕白沉默地站在一旁，面色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看不出丝毫波澜。但他紧握的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出的轻微“咯咯”声，却暴露了他内心同样激烈的天人交战。一边是忠臣之责，江山之重；一边是袍泽之义，眼睁睁看着影十三惨死……这沉重，足以压垮任何人的脊梁。

“李兄！伯父！”龙啸云急声道，脸上写满了焦灼与愤慨，“决不能交出黑箱！否则我们之前所有的努力，赵副统领的牺牲，就全都白费了！十三兄……十三兄他深明大义，定不愿我们为他一人而……”

“深明大义？”方公公尖声打断龙啸云的话，笑声如同夜枭啼哭，充满了讥讽，“咱家倒要亲眼看看，是你们嘴上的义气重，还是他这身骨头硬！给咱家用刑！让他好好尝尝滋味！”

一旁那名手持烧红烙铁的番役，脸上露出残忍的狞笑。那通红的烙铁，在昏暗的光线下发出暗红的光，散发着灼人的热浪，一步步向影十三**的、布满伤痕的胸膛烙去！

影十三目眦欲裂，牙关紧咬，腮帮子高高鼓起，显然已运起残存的内力抵抗剧痛，但他死死地盯着李寻欢，眼神中的含义依旧未变——走！别管我！

烙铁带着死亡的气息，越来越近……

眼看那滚烫的刑具就要印上皮肉……

就在这千钧一发、令人心脏都要停止跳动的刹那！

咻——！

一道极其细微、几乎微不可闻的破空声，从众人头顶上方传来！

声音轻得如同蚊蚋振翅，却快得超越了思维！

一道银芒，细如牛毛，在昏暗的光线下一闪而逝！

“啊！”那名举起烙铁的番役突然发出一声痛呼，手腕如同被毒蝎蜇中，猛地一麻，五指不由自主地松开！

“当啷！”一声，那烧红的烙铁掉落在冰冷的石地上，溅起几点火星，迅速黯淡下去。

众人定睛看去，只见那番役的手腕上，赫然钉着一根细长的、闪着幽光的——茉莉绣针！

针尖没入腕骨缝隙，精准地废掉了他的动作！

变故突生！

方公公脸色骤变，霍然抬头！

几乎在同一时间，甬道顶部一处看似严丝合缝的通风口盖板，被一股巧劲从内向外顶开！一道红影，如鬼魅，如轻烟，悄无声息地飘落而下！

红裙似火，身姿曼妙，不是谢颜又是谁？！

她双袖齐挥，一股粉红色的烟尘如同有生命般弥漫开来，带着一股甜腻得发慌的异香，瞬间笼罩了方公公及其手下！

“媚烟绕梁！”

谢颜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激战后的急促喘息，却冰冷如刀：“阉狗！你的‘千里蛇’，也不过如此！”

她竟然突破了“千里蛇”的围堵，出现在了这里！

与此同时，甬道的另一端，他们来时的方向，也隐隐传来了呼喝之声、兵刃相交的脆响！显然是有人正在猛攻入口，试图里应外合！

“不可能！”方公公失声惊呼，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之色！他精心布置的杀局，外围的清除行动，竟然失败了？！谢颜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粉红色的烟尘不仅遮蔽视线，那甜腻的香气更似乎有扰乱心神之效，方公公身边的番役们动作顿时一滞，出现了片刻的混乱！

良机！

千载难逢的良机！

李寻欢与李慕白的目光，在空中瞬间交汇！父子连心，默契自生！甚至连半句交流都不需要！

困扰他们的“忠义”难题，在这一刻，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局硬生生撕开了一道缺口！

现在，不再是抉择的时候，而是——行动的时候！

李寻欢的指尖，飞刀已发出了渴望饮血的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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