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在安济坊的后堂内蔓延。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从冰水中捞出的酷刑。
墨鸦的指尖已经没了血色,他几乎是疯了一般翻遍了叶寒舟随身带来的所有古籍秘藏,终于,在一只积满尘灰的檀木匣子底层,他摸到了一卷冰凉的羊皮残卷。
天罗阁秘藏——“心蛊祭仪”。
这四个字像是烙铁,烫得他指尖一颤。
他猛地展开残卷,那上面用早已失传的古文记载着一段令人毛骨悚然的秘辛。
他的目光如鹰隼,死死锁定其中一行。
“叶氏一脉,天生心门虚隙,可纳‘归心蛊’为守脉之器……”
墨鸦的呼吸骤然一滞。
守脉之器?
公子心口那东西,不是用来控制他的夺命蛊,而是……保护他的?
他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继续往下看去,瞳孔却在下一瞬缩成了针尖。
“……若后人情动至极,心血沸腾,蛊将自生灵智,化灵为煞,反噬宿主,直至心脉枯竭而亡。”
情动至极……反噬宿主!
墨鸦脑中仿佛有惊雷炸开,将他所有的认知都劈得粉碎。
他猛然抬头,望向那张苍白如纸的俊脸,失声喃喃:“公子他……他不是被什么人控制了心神……”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是快被自己的爱……活活杀死了!”
话音未落,另一侧的灵泉池中,水波骤然翻涌。
苏菱安盘坐于池心,冰蓝色的泉水没过她的腰际,氤氲的灵气将她衬得如同月下神女。
她将那片仅存的“心莲”残瓣决然贴于眉心,莲瓣触及肌肤的瞬间,便化作一道清凉的灵流,渗入她的神魂。
紧接着,她没有丝毫犹豫,拿起一旁的匕首,在自己雪白的手腕上划下深深一道。
鲜血,殷红得刺目,蜿蜒着滴落,汇入泉眼之中。
原本清澈的泉水,瞬间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那血丝仿佛有生命一般,迅速朝着泉眼中心汇聚。
“以我之血,为引。”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以我之魂,为契。”
她低声呢喃,像是在对谁许下誓言:“我要进他的梦。”
一旁的菱姑双手飞速结印,口中念念有词,随着她最后一个印法落下,悬浮在池边的寒菱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剑身光华大放,化作一道横跨水面的光桥,一端连接着苏菱安的眉心,另一端则遥遥指向昏睡中的叶寒舟。
“小姐!”小桃冲了过来,颤抖着握住她另一只完好的手,泪水决堤,“血契回溯,九死一生!若是失败,您会魂飞魄散,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了!”
苏菱安却笑了,那笑容苍白,却美得惊心动魄。
“散了也好,”她侧过脸,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至少,能在他梦里,多待一刻。”
话音落下,她闭上双眼,神识顺着剑光构筑的桥梁,一头扎进了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刹那间,天旋地转。
苏菱安的神魂坠入一片无尽的风雪。
这里是叶寒舟的识海深处,一个被冰封的、只有永恒冬日的绝望世界。
风雪之中,她看见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是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孩子,瘦弱的身体裹着单薄的衣衫,直挺挺地跪在厚厚的积雪里。
他的面前,站着一个身形高大、面容冷峻的男人,那是他的父亲。
男人手中握着一把漆黑如墨的古剑,剑身上萦绕着不祥的黑气。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眼神里没有半分温情,只有彻骨的冰冷。
“舟儿,”男人的声音像是这风雪一般毫无温度,“记住,从今往后,你的命,不再是你的——”
他顿了顿,猛地将那把漆黑古剑,狠狠刺入了幼年叶寒舟的心口!
“——是‘门’的。”
男孩连惨叫都未曾发出一声,只是死死咬着牙,小小的身躯剧烈颤抖,鲜血瞬间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苏菱安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画面一转,风雪依旧。
悬崖边上,一个玄衣少年独坐着,身形孤寂得像是一尊亘古不化的雕像。
他长大了些,眉眼间的轮廓已经有了后来的影子,只是那双眼睛里,盛满了化不开的死气和漠然。
他遥遥望着一个方向,苏菱安认得,那是铁城的方向。
良久,他才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这天地发誓,低声喃喃:“若有一人,敢用她的命,来换我醒……”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绝望的渴望。
“我便为她……不再做这无心的鬼医。”
一滴滚烫的泪,从苏菱安的眼角滑落,瞬间在识海的酷寒中凝结成冰。
就是这句话!
她终于明白,为何自己会来到这里。
这不是单向的闯入,而是他深藏在心底的……一声呼救。
“我来了,叶寒舟。”她伸出手,想要触摸那道孤寂的身影,却只穿过了一片虚无的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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