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缘劫：我与狐仙的四十年 第13章 石树试炼

那宏大低沉、非人非兽的声音，如同古老的雷霆，直接在王建国的灵魂深处炸响，震得他神魂摇曳，几乎要当场崩散！

他僵立在原地，浑身血液冰冷，四肢百骸如同被无形的锁链禁锢，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火折子微弱的光芒在庞大的威压下剧烈摇曳，仿佛随时都会熄灭，将他彻底抛弃在这片绝对的黑暗与未知之中。

“凡俗之子…何以擅闯…吾之沉眠之地…”

声音再次回荡，带着一丝被惊扰的不悦和审视的冰冷。那无形的“目光”如同实质，扫过王建国全身，他感觉自己从里到外，所有的秘密、所有的恐惧、所有的渴望，都被看了个通透！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几乎发不出声音，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但想到命悬一线的儿子，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支撑着他，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破碎的话语：

“…大…大仙…恕罪…小人…小人王建国…并非有意惊扰…实是…走投无路…为救孩儿…求大仙…指点一条生路！”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不是因为敬畏，而是双腿早已支撑不住。他朝着那棵巨大的石化古树和悬挂的鹿角方向，重重地磕下头去，额头撞击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石窟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有墙壁上发光的古老符号明灭不定，棋盘上棋子移动的细微摩擦声，以及鹿角震颤发出的低沉嗡鸣。

那无形的意志似乎在品味着他的话语，审视着他的灵魂。

良久，那宏大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似乎缓和了一丝，却依旧冰冷莫测：

“汝子…身负仙缘…亦缠死劫…更有怨毒标记…招引邪祟…可谓…厄运缠身…”

它果然一眼就看穿了一切！

王建国心中又惊又喜，连忙道：“是！是！求大仙慈悲！救救我儿！只要能救我儿，小人做牛做马，报答大仙恩德！”

“慈悲？”那声音似乎嗤笑了一声，“天道无情，缘法自定。吾非神非仙，不过一沉眠地只，守此残局…何以救汝之子？”

王建国的心沉了下去。

但那声音顿了顿，又道：“然…汝既能寻至此地，触动禁制，唤醒吾之残念，亦算…有一丝缘法。”

墙壁上的符文光芒流转，仿佛在计算推演着什么。棋盘上的棋子移动速度加快，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汝子之困，根在‘仙缘’与‘怨标记’纠缠，外邪侵扰不过表象。”古老的声音缓缓道，“外力强行祛除，必损及仙缘根本，招致更可怕反噬。唯有…疏导、化解、乃至…掌控。”

“如何疏导化解？求大仙明示！”王建国急切地问。

“难。”声音只回了一个字，“需以至亲之血为引，以无畏之心为凭，承古法之重，受地脉之洗，或可…暂时压制怨标记，为其争取一线生机，以待真正缘法到来。”

至亲之血？无畏之心？古法地脉？王建国听得似懂非懂，但只要能救儿子，他什么都愿意做！

“小人愿意！求大仙施法！”

“非是吾施法。”声音纠正他，“吾早已身合地脉，仅余残念守此棋局。所能予汝者，乃一次‘试炼’之机。”

试炼？

王建国抬头，茫然地看向那发声之处——似乎是那棵巨大的石化古树深处。

“汝眼前棋局，乃地脉灵气与古之执念所化。”声音解释道，“黑白对峙，犹如汝子体内仙缘与怨毒之争。汝需代子落子，破此残局。落子之间，需灌注汝之精血与救子之念，沟通地脉，引灵洗练。”

王建国看向地面那个石制棋盘。黑白棋子交错，构成一个极其复杂、看似死局的图案，散发出令人头晕目眩的玄奥气息。他一个普通工人，哪里懂什么围棋？

“小人…小人不懂棋…”他涩声道。

“此非人间弈趣，乃心念之争。”声音道，“无需棋艺，只需直视本心，感应棋局气机，落下汝认为该落之子。成，则地脉灵气可暂压怨标记，助汝子渡过眼前死劫，或能延寿数载。败…”

声音没有说下去，但那股无形的压力骤然增强，让王建国明白，失败的下场，恐怕不仅仅是救不了儿子那么简单。

这是一场赌博。用他自己的命和魂，去赌儿子的一线生机！

王建国看着那玄奥的棋局，又想起儿子苍白的小脸和眉心那一点刺目的朱砂红，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没有丝毫犹豫，重重磕头：“小人愿意一试！”

“善。”古老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赞许，“上前来。以血染指，落子无悔。”

王建国站起身，深吸一口气，走到那石制棋盘前。他咬破自己的右手食指，殷红的血珠瞬间涌出。

他凝神屏息，看向棋局。那黑白交错的棋子在他眼中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两股汹涌的力量在纠缠厮杀——一股清灵崇高，却带着冰冷的疏离；一股怨毒阴邪，却充满了疯狂的执念。

这就是儿子体内的斗争吗？

他的心揪紧了。救子的信念超越了一切恐惧。他闭上眼睛，不再用眼睛去看，而是用心去感受，将自己的全部意志、对儿子的爱、以及不惜一切的决心，灌注到那滴血的指尖。

冥冥中，他似乎感应到棋盘某处，传来一丝微弱的、渴望被填补的“空”。

就是那里！

他猛地睁开眼，无视了所有棋理规则，将滴血的手指，朝着那个感应到的位置，毅然按了下去！

指尖触碰冰冷棋盘的刹那——

轰！！！

王建国只觉得脑袋里仿佛爆炸了一般！整个人如同被一道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浑身剧震！

他眼前的景象瞬间变了！

不再是幽暗的石窟，而是仿佛置身于一片混沌汹涌的能量漩涡之中！一边是冰冷皎洁、却拒人千里的月华清辉（仙缘），一边是污秽粘稠、咆哮嘶吼的血色怨毒（标记）！

他的那滴精血和救子念力，如同投入沸油中的冷水，瞬间引发了剧烈的反应！

两股力量都疯狂地涌向他的意识，试图吞噬、同化他！

“滚开！”王建国在意识中发出怒吼，他死死守住本心，只有一个念头——保护儿子！驱散怨毒！

他的意识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却又顽强地坚持着。

外界，石窟内。随着王建国血指点落，那石制棋盘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所有的古老符号疯狂闪烁，悬挂的鹿角发出高亢急促的嗡鸣！

那滴落在棋盘上的鲜血，如同拥有生命般，迅速沿着石质的纹路蔓延开来，所过之处，黑色的棋子纷纷变得黯淡，而白色的棋子则光芒大盛！

整个棋局的气势，正在被强行扭转！

但那股怨毒标记的力量极其顽固，疯狂反扑，棋盘上光芒明灭不定，拉锯争夺，发出滋滋的、令人牙酸的声响！

王建国身体剧烈颤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七窍之中，竟然开始隐隐渗出血丝！他正在以凡人之躯，承受着难以想象的能量冲击和反噬！

就在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快要被撕碎、即将崩溃的瞬间——

嗡！

他怀中，那个包裹着黄皮子红毛的瓦罐，竟然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一丝精纯而邪异的精怪气息，被棋局的巨大力量强行抽取出来，融入了那滴蔓延的鲜血之中！

这突如其来的、同属“精怪”范畴却更加纯粹的力量加入，瞬间打破了平衡！

嗤——！

仿佛烙铁烫入冰水，棋盘上那顽固的怨毒黑气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被至亲之血混合精怪气息与地脉灵气的力量狠狠压制下去，骤然收缩，化作一个极小的黑点，被强行禁锢在了棋盘一角！

白光大盛，占据了绝对主导！

棋局，定了！

轰隆隆…

石窟轻微震动起来，墙壁上的符文光芒渐渐黯淡，鹿角的嗡鸣也趋于平缓。

王建国只觉得那股撕扯他灵魂的巨力骤然消失，他脱力般地向后倒去，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前发黑，浑身如同散了架一般，每一寸肌肉都在剧痛。

成功了…吗？

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向棋盘。

只见棋盘上，所有代表怨毒的黑棋都失去了光泽，变得灰暗。而在棋盘正中央，多出了一颗小小的、由他的鲜血和一丝精怪气息凝结而成的、红白交织的奇特棋子，散发着微弱却稳固的光芒，镇压着棋盘角落那一小团顽固的黑气。

与此同时，他感到一股温和、厚重、充满生机的力量，正从身下的地面缓缓涌入他几乎虚脱的身体，修复着他的损伤，安抚着他震荡的灵魂。这是地脉的馈赠。

“善。”

那宏大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带上了一丝疲惫：“汝以凡躯，承古法之重，引地脉之洗，借力打力…竟真暂时压下了那怨标记…虽未根除，却已为其争得十年喘息之机。”

十年！王建国心中狂喜！虽然未能根除，但十年！足够他再想办法了！

“然…”声音话锋一转，语气凝重，“此法取巧，借了精怪之力，虽成事，却亦留下隐患。那怨毒并未消散，只是被强行禁锢。十年之内，若汝子不能真正驾驭自身仙缘，或找到彻底化解之法，届时反扑，将更加凶猛酷烈…此乃饮鸩止渴，汝可知晓？”

王建国的心又是一紧，但很快坚定起来。十年，总比立刻没命好！至少有了一丝缓冲的时间！

“小人明白！多谢大仙恩德！”他挣扎着爬起来，再次磕头。

“非是恩德，交易而已。”声音淡漠道，“汝通过了试炼，这便是汝应得之果。此间事了，吾残念将散…”

声音逐渐低沉下去，墙壁符文彻底黯淡，鹿角停止震颤，棋盘光芒内敛，恢复了普通石头的模样。那股笼罩石窟的无形威压，如同潮水般退去。

一切都恢复了死寂，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切从未发生。

只有王建国浑身剧痛、七窍残留的血迹，以及棋盘上那枚红白交织的棋子，证明着刚才的真实。

王建国瘫坐在地上，感受着体内缓缓恢复的力气和那丝与大地相连的微弱感应，心中百感交集。虽然过程凶险万分，几乎送命，但总算为儿子争来了宝贵的时间！

他小心翼翼地将棋盘上那枚由他精血和精怪气息凝结的奇特棋子抠了下来，入手温热，似乎还残留着地脉的力量和镇压邪祟的意志。他将这枚棋子用布小心包好，贴身收藏。这或许以后还有用。

他又对着石化古树和鹿角的方向拜了三拜，这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一步步走出了古洞。

当他重新呼吸到山谷中清冷的空气，看到天边泛起的鱼肚白时，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张老道果然还等在山谷口，正盘膝坐在一块大石上调息。看到王建国活着出来，虽然狼狈不堪，但眼神中却多了一丝以往没有的沉静和若有若无的地脉气息，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看样子，你小子还真有点造化。”张老道跳下石头，“成功了？”

王建国点点头，将洞中经历简单说了一遍，省略了具体细节，只说了以血为引、通过试炼、暂时压制怨标记十年。

张老道听得啧啧称奇，尤其是听到“地只残念”、“古棋局”时，眼神更是变幻莫测。

“地脉洗练，十年之期…看来你那儿子，命不该绝于此。”张老道叹了口气，“既然有了这十年，你也不必再像无头苍蝇般乱闯了。先回家去，好生修养，从长计议。”

王建国此刻归心似箭，恨不得立刻飞回儿子身边。

张老道也不再耽搁，领着他原路返回。

有了地脉之气微弱的滋养，王建国虽然依旧疲惫，但脚程快了不少。两天后，他们走出了山林，找到了王建国藏自行车的地方。

告别之际，张老道犹豫了一下，还是从怀里摸出一本薄薄的、纸张泛黄脆裂的小册子，递给王建国。

“这上面记载了一些最粗浅的固魂安神、辨别阴阳气息的小法门，还有几个简单的辟邪手诀和符咒画法。”张老道语气严肃，“你经历过地脉洗练，灵觉已开，或许能学点皮毛。回去教给你儿子，不求他能如何，只求能让他稍微有点自保之力，至少…能看清楚，什么东西该躲，什么东西无害。”

王建国如获至宝，双手接过。这是真正实用的东西！

“多谢道长！大恩大德…”

“行了行了，快滚吧。”张老道不耐烦地摆摆手，“记住，十年。十年之内，务必找到彻底解决之法。否则…唉，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转身，几个起落，身影便消失在了山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王建国对着他消失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然后骑上自行车，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家的方向，疾驰而去。

这一次，他的心中不再全是绝望，而是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和一丝微弱的希望。

离家数日，不知家中情况如何？儿子怎么样了？

他日夜兼程，风尘仆仆。

当他终于看到熟悉的厂区轮廓，冲进自家胡同时，却发现自家院门外，又围了不少人，指指点点，气氛异常。

王建国心中猛地一沉，不好的预感再次袭来！

他拨开人群，冲进院子——

只见李素芬并不在院中，而隔壁赵婶正一脸焦急地从屋里出来，看到王建国，如同见了救星，带着哭腔喊道：

“建国！你可算回来了！快去看看素芬吧！她…她自从你走后，就魔怔了！天天抱着个空枕头又哭又笑，说是儿子回来了…我们怎么劝都没用！清阳那孩子倒是没事，就是比以前更不爱说话了，老是盯着墙角自言自语…像是…像是能看见啥似的！”

王建国脑袋嗡的一声，推开赵婶，冲进屋里。

只见李素芬果然神情恍惚地坐在炕上，抱着一个枕头，轻轻摇晃着，嘴里哼着走调的摇篮曲，眼神空洞而慈爱，仿佛那真是她的儿子。

而就在炕梢的角落里，已经三岁的王清阳，正抱着膝盖坐在那里，小脸苍白，眼神却异常清明。

他伸出小小的手指，指着空无一物的墙角，用一种平板无波、却让王建国毛骨悚然的语气，清晰地说道：

“爹…你看…那个穿红衣服的阿姨…她又来了…” “这次…她怀里…抱着个黑色的…娃娃…” “她在对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