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惊鸿之谜
苏府深处那间堆放废旧家具的库房,潮湿、阴暗,弥漫着陈腐的木料和尘埃气味。沈墨轩藏身于一排破损的屏风之后,背靠着一个蒙尘的巨大樟木箱,呼吸轻微得几乎与周围的寂静融为一体。外面隐约传来的、属于赵莽手下那压抑而急促的搜寻脚步声和低沉的呼喝声,如同猎犬的鼻息,时远时近,提醒着他此刻处境的凶险。
他不敢生火,只能在黑暗中凭借记忆和触觉,再次摩挲着袖中那只救命的瓷瓶。瓶底那奇异而凌厉的云纹标记,如同一个无声的谜题,紧紧攫住了他的心神。那个神秘女子,她是谁?她为何出手?那句警告是善意还是别有深意?这些疑问如同藤蔓般缠绕着他,让他无法安宁。在眼下这被动躲藏、生死难料的境地里,或许解开这个谜团,才能找到一丝破局的契机,甚至是一线生机。
他需要一个信息源,一个能接触到江湖轶闻、三教九流消息的地方。苏府内部显然不行,他此刻是众矢之的。而外面,漕帮的眼线恐怕早已密布。
等待是煎熬的,但也给了他思考的时间。他回想起那女子离去时的话——“汴京之水,浑不见底。漕运之深,尤噬魂骨。” 尤其是“噬魂骨”三个字,带着一种浸透骨髓的寒意,不像泛泛之谈,更像是一种……切身的体会?还有她那冰冷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闪过:她与漕帮之间,莫非有旧怨?而且是非同一般的深仇大恨?否则,何以解释她出手之狠辣,以及那言语中蕴含的深刻警示?如果真是这样,那她的出现,或许并非全然为了自己这个偶然的导火索,而是借题发挥,或者说,自己恰好提供了一个她向漕帮发难的由头?
这个推测让沈墨轩心头更沉,但也似乎更接近了某种真相。若真如此,那自己就更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尽快弄清她的来历,才能判断自己在这盘棋中,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
机会在第二天午后悄然来临。库房外负责清扫后花园路径的一个老仆,似乎是钱管事远房亲戚,平日里得过沈墨轩几次顺手帮衬的小惠(帮忙写过家书)。沈墨轩冒险趁其独自清扫时,从库房缝隙中低声唤住他,塞过去一小块碎银,只说自己在为大小姐办一件隐秘差事,需暂时避人耳目,劳他帮忙从府外带几样普通的笔墨和一本常见的市井杂谈回来,并切勿声张。老仆虽有些疑惑,但看在银钱和往日情分上,还是忐忑应下。
东西很快被悄悄送来。沈墨轩的目标,并非笔墨,而是夹在杂书中的一张不起眼的、记录着汴京一些底层茶馆、酒肆位置的草纸——这是他之前有意无意记下的。他需要找到一个鱼龙混杂、消息灵通,但又相对不那么起眼的地方。
入夜后,沈墨轩再次冒险潜出库房。他换上了一套从废旧家具堆里翻出的、略显宽大不合身、带着霉味的仆役旧衣,用灰尘稍稍涂抹脸颊,压低帽檐,趁着夜色掩护,如同一个真正的杂役,低头疾走,从苏府一处专运潲水杂物、守卫相对松懈的侧门混了出去。
汴京的夜市依旧喧嚣,但这喧嚣之下,却仿佛潜藏着无数双眼睛。沈墨轩不敢去那些知名的茶楼酒馆,而是按照草纸上的标记,拐入了一条偏僻小巷,找到了一家名为“忘忧阁”的小茶馆。店面狭小,灯光昏暗,客人多是些走街串巷的货郎、不得志的文人、或是些面目模糊、不愿引人注目的江湖客。空气中混杂着劣质茶叶和汗液的味道,人声嘈杂,反而成了最好的掩护。
沈墨轩寻了个角落的阴影处坐下,要了壶最便宜的粗茶,默默观察倾听。他并不急于打探,而是先感受这里的氛围,确认安全。
一连两日,他都冒险前来,只是静坐,偶尔与邻座看似健谈的老茶客搭讪几句无关痛痒的闲话,关于天气,关于物价,慢慢混个脸熟。他出手不算阔绰,但偶尔会多付几文茶钱,显得不那么拮据,又不会引人贪念。
直到第三日,他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他注意到邻座常有一位独饮的老者,须发皆白,衣衫陈旧却干净,手指关节粗大,眼神浑浊却偶尔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喝茶的姿态也带着一种不同于常人的沉稳。沈墨轩猜测,这或许是个有些故事、退隐江湖的老辈人物。
他主动凑过去,替老者续上一杯茶,搭话道:“老丈,独自饮酒……哦不,饮茶,可是在品味人生?”
老者抬眼瞥了他一下,哼了一声:“人生?苦得很,有什么好品味的。小子,有事说事,不必拐弯抹角。”
沈墨轩笑了笑,压低声音:“老丈慧眼。晚辈确实有事请教。晚辈前几日偶得一小物,上面有个标记,甚是奇特,晚辈见识浅薄,不识得来历,心中好奇,想请老丈这等见多识广之人帮忙掌掌眼。” 他并未直接拿出瓷瓶,而是用手指蘸了茶水,在粗糙的木桌上,极其小心地、依循记忆勾勒出了那个奇异云纹的大致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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