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釜底抽薪
苏府后罩房那间简陋的客房,此刻仿佛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囚笼,却又危机四伏。沈墨轩手臂上的伤口在那神奇金疮药的作用下已然收口结痂,传来阵阵麻痒,但心中的寒意却比昨夜更深。周管家带来的消息如同丧钟,在他耳边不断回响。
漕帮香主雷彪震怒。
鬼头刀赵莽奉命出动,要拿他活口或尸体。
动静要闹大,意在立威。
这已不再是简单的冲突或教训,而是你死我活的追杀令!漕帮这等盘踞百年的地头蛇,其报复手段之酷烈、行事之肆无忌惮,绝非他一个毫无根基的寒门学子所能承受。躲在苏府或许能暂保一时,但绝非长久之计。雷彪既然敢说“动静闹大”,就意味着他可能并不十分忌惮苏府的颜面,或者有足够的理由(比如“江湖恩怨”)来解释他的行动。苏府会为了他一个无足轻重的门客,与势力庞大的漕帮彻底撕破脸吗?沈墨轩不敢赌。
坐以待毙,唯有死路一条。
硬扛?更是螳臂当车。
唯一的生机,在于借力,在于将这潭水搅得更浑,浑到让漕帮有所顾忌,让苏府不得不介入。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将入汴京以来所接触到的有限信息碎片拼命拼接。漕帮与苏府…苏家乃官宦世家,产业众多,漕运相关的货物往来必然不少,与漕帮之间绝不可能毫无瓜葛。这种瓜葛,可能是合作,也可能是相互忌惮下的平衡,甚至暗藏龃龉。
雷彪只是南城分舵的一个香主,并非漕帮帮主。他的行为,是否能完全代表整个漕帮的意志?他如此大动干戈,是为了帮派公利,还是更多为了维护他个人的权威和面子?若是后者…那么漕帮内部,乃至与漕帮有利益往来的势力,是否都乐见其成?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沈墨轩心中逐渐成型——釜底抽薪!
不能直接求助于苏芷瑶或更高层,那样目的太明显,自己也欠不起更大的人情,且容易被视为招惹麻烦的祸端。他需要找一个合适的中间人,一个与漕运事务相关、但又并非核心决策层的苏家管事,用一种看似无意、实则精心设计的方式,将信息传递过去,引导苏家自己去“发现”雷彪行为可能带来的危害。
他想起了之前为筹备寿礼材料时,曾通过周管家接触过一位姓钱的外院管事,负责部分府中日常采买和与外间商铺的对接,其中似乎就涉及到一些通过漕运来的南方物产。这位钱管事地位不算高,但消息灵通,且为人似乎颇为精明务实。
目标锁定!
接下来是时机和方式。他不能主动去找钱管事,那样太刻意。必须制造一个“偶遇”或“顺理成章”的场合。
沈墨轩忍着伤口的隐痛,起身换下染血的衣衫,穿上干净的青布直裰,仔细检查周身,确保没有明显破绽。然后,他推开房门,并未走向府外,而是朝着西跨院负责杂物管理的院落走去——他知道,每日巳时左右,钱管事通常会来此清点一批刚送到的日常用度物品。
果然,在堆放杂物的库房廊下,他看到了正在指挥仆役搬抬货物的钱管事。钱管事四十多岁年纪,面皮白净,留着两撇细细的胡子,眼神活络。
沈墨轩调整了一下呼吸,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带着一丝忧虑和疲惫的神情,缓步走了过去,拱手道:“钱管事。”
钱管事闻声回头,见是沈墨轩,脸上立刻堆起职业化的笑容:“哟,是沈公子啊。您这是……”他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沈墨轩略显苍白的脸色和似乎有些不便的左臂,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唉,没什么。”沈墨轩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后怕和无奈,“昨日出去想寻些寿礼材料的门路,不慎在码头附近冲撞了几个漕帮的力夫,起了些口角,差点动了手,好不容易才脱身,真是…心有余悸。”他轻轻碰了碰左臂,做出吃痛的样子。
“漕帮?”钱管事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眉头微蹙,“码头那帮人确实蛮横,沈公子没事吧?以后还是尽量避开些为好。”他这话带着例行公事的关心,但并未深究。
“多谢管事关心,皮外伤,不碍事。”沈墨轩摆摆手,随即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压低了些声音,带着几分不解和担忧道:“只是…有件事我觉得有些奇怪,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沈公子但说无妨。”钱管事被勾起了好奇心。
“我脱身后,心中不忿,便在一旁茶摊坐了会儿,想看看究竟。”沈墨轩编造着情节,语气逼真,“却听到旁边几个货商模样的在低声抱怨,说近日南城码头那边,好像不太平。管事的香主雷彪,似乎因为什么私怨,调动了不少人手,气势汹汹的,连正常的货物装卸都有些受影响,查验也格外严苛,甚至有些无故刁难,延误了不少船期。他们担心这样下去,不仅损耗增加,万一耽误了要紧的货,比如…某些府上订的时令鲜货或是急用的物料,那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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