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小试牛刀锋
汴京城的深秋,寒意已能刺透单薄的衣衫。南城“永济巷”巷尾,一家门脸窄小、招牌歪斜的“周记押店”前,比往日多了几分不同寻常的动静。
店主周老倌,是个老实巴交、却又被生活压弯了脊梁的手艺人,原本守着祖传的这点小铺面,做些街坊邻居应急典当的小生意,勉强糊口。前些时日,唯一的儿子染了急病,请医用药耗光了微薄积蓄,还欠了药铺一笔债,铺子眼看就要周转不开,连租金都成了问题。
就在周老倌愁得几乎要上吊之时,那个总在巷口摆馄饨摊、近来声名鹊起却又令人捉摸不透的“铁面沈”,在一个雨夜找上了门。
没有多余的寒暄,沈墨轩开门见山,提出了一桩看似荒唐的合作:他出一笔钱,借用周记押店的名头和场地,开展一项“利息公道、估价公平”的新式典当与小额借贷业务。周老倌只需负责看店、接待,记录流水,每月可得固定工钱,远超他自己经营所得,若能盈利,另有微薄分红。
周老倌起初吓得连连摆手,地龙帮的阴影和三爷的下场让他对任何与“铁面沈”沾边的事都心怀恐惧。但看着病榻上气息微弱的儿子,再摸摸空空如也的钱匣,他最终老泪纵横,咬着牙应承下来。
于是,经过几日简单的准备——主要是沈墨轩和陈平反复推敲拟定那些看似简单却至关重要的规矩——这家焕然一新的“周记押店”便悄无声息地重新开了张。
没有敲锣打鼓,只在门口立了一块不起眼的小木牌,上面用墨笔写着几行清晰却足以在南城底层引起震动的小字:
“急用钱?公平估价,利息公道。” “铜钱五十文起借,月息八分,绝不滚利。” “衣物、工具、家什皆可典当,死当活当皆可。”
这牌子一立出来,便在街坊四邻中引起了窃窃私语。月息八分?比起那些动辄“九出十三归”(借九还十三,月息超40%)甚至日息一分的“印子钱”,简直便宜得不像话!公平估价?那些黑心朝奉哪个不是往死里压价?
怀疑、观望、好奇…种种情绪在湿冷的空气里弥漫。大多数人只是远远看着,不敢上前,生怕是什么新的骗局。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出现在开张后的第三天下午。
是个面色焦黄、手上还沾着蓝色染料的年轻工匠,来自巷口那家日夜赶工的“刘记染坊”。他叫阿良,家里老娘突然咳血,急需抓药,工钱却要等到月底才发。他跑遍了相熟的工友,也没借到足够的钱,眼看天色渐晚,药铺就要关门,他咬着牙,跺跺脚,冲进了周记押店。
店内光线昏暗,陈设简陋。周老倌紧张地坐在柜台后,手心全是汗。沈墨轩则如同隐形人般,靠在最里侧的阴影里,默默观察。陈平坐在一旁的小桌后,面前摆着笔墨纸砚和一把算盘。
“掌柜的…真…真能借钱的?”阿良的声音带着颤音,眼神里满是孤注一掷的惶恐。
“能…能借。”周老倌按照事先教好的话,结结巴巴地回答,“小哥要借多少?可有…可有东西押?”
“我…我借五百文!就押…押我身上这件新做的棉袄!还有…还有我下月底的工钱!刘掌柜能给我作保,我月底肯定能还上!”阿良急切地说道,脱下了身上那件还算厚实、染着几点洗不掉的靛蓝的新棉袄。
周老倌拿起棉袄,有些无措地摸着料子,目光下意识地瞟向阴影里的沈墨轩。
沈墨轩微微颔首。
周老倌清了清嗓子,道:“棉袄…俺看看。料子还行,就是染了色了…作价…作价两百文。工钱抵押…得按规矩来。”
这时,陈平走了过来。他拿起棉袄,仔细看了看针脚、填充物和染渍程度,又询问了阿良在染坊的工钱数额和发放日期。然后,他回到桌边,拿起算盘,噼里啪啦地打了起来。
片刻后,他抬起头,语气平静却清晰地对阿良说:“阿良哥,你的棉袄,按市价折旧,最多值两百二十文。你要借五百文,不足部分以你月底约一贯二百文的工钱作抵押,按七成折算,可抵八百四十文。但你借款周期不足一月,按规矩,利息需足月计算。月息八分,五百文本金,一月利息四十文。你确定要借?”
这一连串清晰的计算、透明的规则,把阿良和周老倌都听得一愣一愣的。尤其是阿良,他以前也被迫借过“印子钱”,对方从来都是含糊其辞,只说“借五百,还七百”,具体怎么算的根本搞不清,哪像这样一笔一笔算给你听?
虽然利息还是要付,但四十文和以往那动辄翻倍的利钱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借!我借!”阿良忙不迭地点头,生怕对方反悔。
“好。”陈平铺开一张事先印好的简单契约,上面用清晰的字句写明了借款金额、利息、期限、抵押物及估值、违约处理方式(主要是通过染坊刘掌柜扣发工钱),虽然简单,却条理分明。他逐条念给阿良听,确认无误后,让阿良按了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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