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借势·狐影
剧痛如同永不停歇的潮汐,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沈墨轩濒临溃散的意识。那只被碾碎的右手,血肉模糊,指骨扭曲变形,深陷在冰冷肮脏的泥地里,每一次微弱的脉搏跳动都带来撕裂灵魂的痛楚。后背撞击地面的钝痛、肺腑被震伤的灼痛、星瞳反噬带来的颅内亿万钢针攒刺之痛……所有的痛楚交织成一张毁灭的大网,将他死死缠绕、拖向无光的深渊。
疤脸刘靴底那令人作呕的泥污和血腥味还残留在脸上。那包用数个夜晚酷刑换来的铜屑,正被对方像战利品一样揣入怀中。耳边是王瘸子绝望的啜泣和小栓子惊恐的抽噎。死亡的阴影冰冷地笼罩下来。
不能死!绝不能死在这里!像垃圾一样被碾碎在这污秽的角落!
活下去!复仇!
这个念头如同在灵魂废墟上点燃的最后一点磷火,带着焚毁一切的冰冷恨意,顽强地燃烧着!
就在疤脸刘那只沾满他鲜血污泥的靴子抬起,准备再次落下,彻底碾碎他这只废手,或是他这具残破躯壳的某个要害时——
一个名字,如同深埋在血污与绝望之下的冰冷刀锋,骤然刺破了他混沌的意识!
赵元瑾!
汴京赵家!那个将他如同玩物般送入观星阁地狱的公子哥!那个他憎恨、畏惧、却又无法摆脱的名字!那个在汴京城,即使是最底层的污泥,也如雷贯耳的名字!
这是唯一的生机!一把双刃剑!能斩开眼前的死局,也可能引来更深的毁灭!
没有时间权衡!没有退路!
就在疤脸刘的靴子带着恶风即将再次踏下的千钧一发之际——
“我…认得…赵府…赵元瑾公子…”
一个嘶哑、破碎、仿佛从碎裂的喉咙深处强行挤出的声音,骤然响起!音量不大,甚至被王瘸子的啜泣和小栓子的抽噎掩盖了大半。但这几个字,却像淬了剧毒的冰锥,精准无比地刺入了疤脸刘耳中,也瞬间冻结了棚屋里所有的声音!
疤脸刘抬起的脚,如同被无形的铁链锁住,硬生生僵在了半空!他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如同劣质的面具般寸寸龟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和瞬间爬上眼底的、无法掩饰的惊疑!
赵府?赵元瑾公子?!
汴京赵家!那个跺跺脚整个汴京都要抖三抖的庞然大物!那个他疤脸刘这种在泥鳅巷底层挣扎的混混,连仰望都看不到门楣的恐怖存在!赵元瑾,更是赵家年轻一代最声名显赫、也最令人捉摸不透的公子!传闻他性情乖戾,手段狠辣,视人命如草芥!
这个像死狗一样瘫在自己脚下、满身血污污泥、连条野狗都不如的“晦气”学徒?他认得赵元瑾?开什么天大的玩笑?!
惊疑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疤脸刘的心脏。他猛地低头,那双凶狠的眼睛死死盯住沈墨轩的脸,试图从那张因剧痛而扭曲变形、沾满血污污泥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撒谎或虚张声势的痕迹。
他看到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深陷在污垢和散乱的黑发下,瞳孔因为剧痛而微微涣散,眼白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但就在那涣散与血丝交织的深处,一点极其微弱、却冰冷坚硬到令人心悸的暗金光泽,如同沉入污浊沼泽底部的寒铁,正死死地、无声地回视着他!
那不是恐惧!不是哀求!那是一种…冰冷的、带着某种非人之感的…确认!仿佛在无声地说:我说的是真的。
疤脸刘的心脏猛地一缩!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他搭在腰间刀柄上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指节泛白。
假的?万一是真的呢?
得罪了赵家,得罪了那位赵公子……疤脸刘甚至不敢想象那后果!他这种小角色,在那种存在眼里,恐怕连被碾死的资格都没有!地龙帮?在赵家面前,地龙帮算个屁!帮主第一个就会把他剁碎了喂狗以平息赵家的怒火!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才的暴虐和贪婪。疤脸刘僵在半空的脚,缓缓地、极其不情愿地放了下来。他脸上的肌肉因为惊疑和强压的愤怒而剧烈抽搐着,那条蜈蚣般的刀疤也随之扭曲蠕动,显得更加狰狞可怖。
棚屋里死一般寂静。只有炉膛里残余的炭火发出微弱的“噼啪”声。王瘸子和小栓子都停止了哭泣,惊恐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那个如同天神般凶恶的疤脸刘,竟然因为沈墨轩一句嘶哑破碎的话,停下了动作?!
“你…你说什么?” 疤脸刘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死死盯着沈墨轩,“再说一遍!”
沈墨轩躺在冰冷的泥地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腑撕裂的剧痛和浓重的血腥味。他强忍着星瞳反噬带来的眩晕和几乎要炸开的头痛,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再次从破碎的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用砂纸磨出来:
“…赵…赵府…赵元瑾…公子…我…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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