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破局之钥
那小太监如同鬼魅般来去,留下的那句低语,却如同在沈墨轩漆黑一片的前路上,点燃了一簇微弱的、却方向明确的引路星火。帝心难测,但这看似随意的“喜好”透露,无论背后是皇帝的默许、近侍的揣摩,还是其他势力的暗中运作,对沈墨轩而言,这都是他目前唯一能抓住的、可能扭转乾坤的契机!
他必须回应,而且必须回应得漂亮!
“陛下颇好木工奇巧,尤爱自鸣钟,然宫内匠作监无人能修。”——这句话的关键,不在于皇帝喜欢什么,而在于“无人能修”。这意味着,谁能解决这个难题,谁就能在皇帝面前展现出独一无二的价值,就能将自身从“奇巧淫巧”的污名中剥离出来,证明“奇巧”亦可“利君”,亦可成为“有用之学”!
沈墨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压下心中的激动与急迫。他深知,越是这种时候,越需要缜密的谋划与绝对的把握。他不能直接上书说自己能修,那显得过于刻意,且缺乏由头。他需要一个合理的契机,让这件损坏的自鸣钟,“自然而然”地落到他的手中,并让他“顺理成章”地将其修复。
他再次提笔,给陈砚舟写了一封密信。信中,他没有提及任何关于小太监或自鸣钟的具体信息,只是以一种探讨学问、分散压力的口吻写道:
“……砚舟兄,弟近日困居一隅,偶翻杂书,见有谈及西洋‘自鸣钟’者,其内机关精巧,以发条、齿轮传动,报时精准,堪称鬼斧神工。然此类机巧之物,若无人深研其理,一旦损坏,便如废铜烂铁,着实可惜。想起兄曾言,陛下亦雅好此道,不知宫内是否有此类珍玩?若有机会,弟倒真想一窥其奥妙,或能于这困顿之中,稍解烦忧,亦是一乐……”
他将自己的意图,隐藏在一种被软禁中的文人雅趣与学术好奇之下,合情合理。他相信,陈砚舟收到信后,结合目前朝堂上皇帝对“奇巧”态度的微妙(既然喜好,自然不愿见其损坏),定然会想办法促成此事。这比他自己任何形式的主动请求,都要安全有效得多。
信送出后,沈墨轩便开始在脑海中反复回忆、推演前世所学的机械原理,尤其是关于钟表的结构。发条动力、齿轮系、擒纵机构、报时装置……一个个名词和原理图在他脑中清晰起来。他仔细分析这个时代工匠可能遇到的维修难点——无非是精密齿轮的磨损、错位,发条断裂或松弛,擒纵机构失灵,以及因缺乏保养导致的油泥堵塞等等。只要工具勉强凑手,他有七成以上的把握能够修复,甚至……可以做一些小小的、令人惊喜的改进。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陈砚舟果然没有让他失望。或许是这位好友敏锐地捕捉到了沈墨轩信中的深意,或许是他本身也觉得这是一个转移视线、缓和气氛的好方法,他动用了一些关系,迂回地向宫内掌管器玩的部门透露了沈墨轩这位“格物奇才”对自鸣钟的兴趣,并暗示其或能解决匠作监的难题。
几天后,那日传话的小太监再次提着食盒出现。这一次,他除了饭菜,还带来了一个用锦缎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沉重木匣。在同样利用身体遮挡视线的瞬间,他低语道:“此乃陛下旧玩,已搁置许久,着奴婢送来给沈举人……‘解闷’。”
沈墨轩心中了然,强忍着激动,面色平静地接过木匣,仿佛真的只是一件用来打发时间的玩物。
待小太监和衙役离开,他立刻抱着木匣回到屋内,小心地打开。
锦缎之下,是一架约莫两尺来高、造型精美的西洋自鸣钟。钟壳以黄铜和红木制成,雕刻着繁复的藤蔓花纹,钟面珐琅彩绘已然有些暗淡,更重要的是,钟摆静止,指针停滞,毫无生气。
沈墨轩如同面对一件圣物,轻轻将其放置在桌上。他没有急于动手,而是围着它仔细观察了足足半个时辰,从外观到每一个可能开启的缝隙。然后,他才找来自己之前准备的、那些用于观测矿物和釉色的简易工具——细长的钢针、小巧的镊子、放大透镜等,开始小心翼翼地尝试打开钟壳。
这个过程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细致。他不敢用力过猛,生怕损坏了这可能是孤品的精密仪器。终于,在找到几个隐藏的卡扣后,他成功地卸下了背部的盖板。
钟表内部的结构展现在他眼前——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黄铜齿轮相互咬合,紧绷的发条盘卷在中心,精巧的擒纵器静静矗立……一切都与他脑中的知识相互印证。他仔细检查,很快发现了问题所在:一根连接秒针轮的细小传动轴因金属疲劳而断裂,导致动力无法传递;同时,擒纵叉上积累了厚厚的油泥,使其动作滞涩;此外,报时用的敲击小锤的连杆也有些微变形。
问题明确,解决起来便有了方向。断裂的传动轴需要重新制作一根,这对于拥有工兵铲和一些坚硬金属碎片的沈墨轩来说,虽然费时费力,但并非不可能。他用小锉刀和磨石,花费了整整一天一夜,小心翼翼地打磨出了一根尺寸合适的替代品。清理油泥相对简单,他用细布蘸取少量灯油,一点点地将齿轮和擒纵机构擦拭干净。至于变形的连杆,他则用加热(借助油灯火焰)后缓慢矫正的方法进行了修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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