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金蝉脱壳
龙泉县大牢的日子,在等待中变得格外漫长且煎熬。沈墨轩每日面对着不变的阴暗、潮湿与枷锁的沉重,心中却如同沸水般翻涌。慕容惊鸿约定的“子时”早已过去,那一夜除了死寂,并无任何异常发生。这让他更加确定,那夜的神秘女子“秦昭雪”的出现,或许才是慕容惊鸿暗中安排或者默许的真正转机。她在等待,他也在等待。
几日过去,就在沈墨轩几乎要习惯这绝望的沉寂时,牢房外突然传来了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喧嚣。脚步声杂乱而急促,伴随着狱卒略显惶恐的低语和钥匙串更加频繁的碰撞声。
“哐当!”
他这间牢房的铁栅栏门被猛地拉开,之前对他还算“客气”的那个狱卒班头带着两名手下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讨好与不安的复杂表情。
“沈……沈公子,”班头的称呼悄然变了,他一边示意手下上前,一边赔着笑道,“误会,都是误会!天大的误会!您……您这枷锁,小的们先给您取了。”
不等沈墨轩反应,那两名狱卒便手脚麻利地将他颈上沉重的木枷卸下。骤然卸去重负,肩颈一阵酸痛松弛,反而让他有些不适。
“怎么回事?”沈墨轩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沉声问道。他心中已然猜到,定是秦昭雪出手了。
“嘿嘿,沈公子,您真是洪福齐天!”班头谄媚地笑着,“真凶抓到了!您是被冤枉的!知县大人请您立刻上堂,要当庭还您清白呢!”
真凶抓到了?沈墨轩心中冷笑,这“金蝉脱壳”之计,果然精妙。
再次踏入龙泉县衙的公堂,气氛与几日前已截然不同。堂上依旧坐着那位面容刻板的知县,但此刻他的脸色却显得有些不太自然,眼神飘忽,不敢与沈墨轩对视。堂下,陈霸先跪在那里,面如死灰,浑身筛糠般抖动,早已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他身旁还跪着一个尖嘴猴腮、衣着华贵却神色惶惧的年轻人,看面相与陈霸先有几分相似。
而曾焕仁也站在堂下,脸上带着扬眉吐气的激动。
最引人注目的是,公堂中央还放着几个打开的箱笼,里面赫然是几卷古老的帛书(想必就是陈家的秘方)以及三件釉色绚丽、如流云般的青瓷精品!
“沈……沈墨轩,”知县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像上次那般威严,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经本官详查,前日陈家秘方失窃一案,已有真凶投案,并起获全部赃物。你……确是被人诬陷,冤枉你了。”
他指了指跪在陈霸先旁边的那个年轻人:“此人乃陈窑主之内弟,名唤陈胥。因其嗜赌成性,欠下巨额赌债,遂心生歹念,于前夜窃取其姐夫家传秘方及样品,欲暗中变卖还债。事发之后,陈霸先……”他顿了顿,看了一眼面无人色的陈霸先,继续道,“陈霸先为掩盖家丑,并趁机打压竞争对手曾家窑场,便勾结其管事,伪造证据,将窃贼之名栽赃于你身上!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其诬告之罪,供认不讳!”
那陈胥磕头如捣蒜,哭嚎着:“县尊大人明鉴!是小的一时糊涂!是姐夫……是陈霸先逼我这么说的!他说只要把罪名推给那个外乡举人,就帮我还赌债……”
陈霸先猛地抬头,想要反驳,但接触到知县冰冷的目光,又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般瘫软下去,只是喃喃道:“完了……全完了……”
真相以这样一种戏剧性、却又在某种程度上“合情合理”的方式,被揭露出来。一个内贼,一个为掩盖家丑并打击对手而诬告他人的窑主,逻辑通顺,人证(内弟招供)物证(赃物起获)齐全。至于那本“异星石”笔记,以及背后可能更深层的阴谋,则被巧妙地掩盖了过去。
沈墨轩心中明镜似的。这必然是秦昭雪的手笔。她不知用了何种手段,找到了一个完美的“替罪羊”,并且让陈霸先无法、也不敢攀扯出真正的幕后之人,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认下这诬告之罪。这需要何等精准的情报与强大的威慑力?
“沈墨轩,如今真相大白,你蒙受不白之冤,本官现已当庭为你昭雪。之前革去你功名之事,乃依据当时证据所判,现既已证明系诬告,本官自会行文上报,为你陈情,恳请学政衙门恢复你的举人功名。只是……此事需层层审批,非一日之功,还需你耐心等待些时日。”知县说着官面文章,将革除功名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沈墨轩知道,功名的恢复确实需要流程,能当庭释放已是万幸。他拱手道:“学生谢过大人明察,还学生清白。”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
曾焕仁激动地上前:“沈公子!我就知道你是冤枉的!苍天有眼啊!”
知县又宣判了对陈霸先及其内弟、作伪证管事的惩处,无非是罚银、杖责、监禁等。一场险些将沈墨轩置于死地的风波,就这样以一种近乎荒诞的方式平息了。
当沈墨轩走出龙泉县衙的大门时,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他微微眯起眼,感受着久违的自由空气,身上虽还穿着那身沾了牢狱污秽的衣衫,但脊梁却挺得笔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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