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铁证如山
龙泉县衙的公堂,虽不及杭州府衙威严,但那“明镜高悬”的匾额、手持水火棍分立两旁的衙役,以及端坐于上、面沉似水的知县,依旧营造出一种足以让寻常百姓胆战心惊的肃杀氛围。
沈墨轩戴着沉重的枷锁,立于堂下。冰冷的铁木压在肩颈,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滞涩的摩擦声。他抬眼望去,堂上端坐的知县约莫四十许年纪,面容清癯,三缕长须,看似一派正气,但那双微微下垂的眼角与过于紧抿的薄唇,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刻板与冷漠。
陈霸先早已候在一旁,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慨与一丝胜券在握的得意。曾焕仁也站在堂下证人位置,眉头紧锁,脸色异常难看。
“啪!”惊堂木响起,声音在空旷的公堂内回荡。
“下跪何人?报上名来!”知县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官威。
“学生沈墨轩,钱塘县举人。”沈墨轩依礼回应,并未下跪。功名在身,可见官不跪,这是他目前仅有的、微不足道的一点特权。
“举人?”知县眉头微挑,似乎有些意外,但旋即恢复冷漠,“既为读书人,更应知礼义廉耻!陈窑主告你窃取其祖传秘方及顶级样品,人赃并获,你可知罪?”
“回大人,学生冤枉!”沈墨轩声音清晰,不卑不亢,“学生受邀至曾家窑场,只为探讨青瓷釉色改良之术,与陈氏窑素无往来,更无仇怨,何来窃取其秘方之动机?至于那所谓从学生行李中搜出的釉料,纯属栽赃陷害,请大人明察!”
“栽赃陷害?”陈霸先立刻跳了出来,指着沈墨轩对知县道,“县尊大人明鉴!此子巧舌如簧!那釉料样本乃我陈家独门秘制,天下仅此一家,若非他所窃,如何会出现在他的箱笼最底层?难道是我陈某自己放进去的不成?”
知县目光转向沈墨轩:“沈墨轩,陈窑主所言,你有何解释?”
沈墨轩沉声道:“学生无法解释赃物为何出现在行李中,此正乃陷害者之狡猾处。但学生昨日行踪,曾窑主及多位窑工皆可作证,绝无可能前往陈氏窑行窃。此乃时间上的不可能,请大人传唤曾家相关人等,一问便知。”
知县微微颔首,示意传唤曾焕仁及几名被点名的窑工。
曾焕仁上前,躬身道:“回县尊,沈公子昨日确在敝窑与草民等商讨釉色直至深夜,期间未曾离开,草民及在场多位师傅皆可担保。”
几名被问询的窑工也纷纷作证,言辞凿凿。
陈霸先见状,却不慌不忙,冷笑一声:“县尊大人,他们乃利益相关,证词岂可尽信?谁知是不是他们曾家与此子合谋,共同窃取我陈家秘方?”
“你……!”曾焕仁气得脸色发白。
就在这时,陈霸先身后一名管事模样的人上前一步,躬身道:“县尊大人,小的有下情回禀。”
“讲。”
“小的乃是陈氏窑的二管事,昨夜子时前后,小的因账目问题晚归,路过窑场后巷时,曾亲眼看见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地从窑场方向出来,其身形、衣着,与这沈墨轩极为相似!当时月色不明,小的未能看清正脸,但绝不会认错那身形打扮!”那管事说得言之凿凿,还补充道,“小的当时虽觉奇怪,但并未多想,直至今日事发,才恍然惊觉!”
这又是一个“人证”!虽然言辞模糊,只说“身形相似”,但在这种情境下,其指向性极其致命!
沈墨轩心中一沉。对方准备得太充分了!物证(釉料瓶)确凿,人证(目击者)也有,形成了一个看似完美的证据链。而自己这边,只有利益相关的曾家人证,证明自己不在场,在对方咬定是“合谋”的情况下,显得苍白无力。
“沈墨轩,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说?”知县的声音冷了下来,显然更倾向于采信陈霸先一方的证据。
“大人!”沈墨轩昂首,目光锐利地看向那二管事,“你说昨夜子时见过与我身形相似之人,敢问当时此人穿着何种颜色、何种款式的衣物?手中可持有什么物品?从窑场哪个具体位置出来?”
那二管事被问得一怔,眼神闪过一丝慌乱,支吾道:“这个……夜色太深,小的……小的记不清具体衣物颜色了,似乎……是深色?手中……好像没拿什么,就是从后巷那边过来的……”
“记不清?”沈墨轩逼问,“既然连衣物颜色都记不清,又如何能笃定身形与我‘极为相似’?后巷连通数条街道,如何断定此人一定是从陈氏窑场出来,而非别处?”
“这……我……”二管事额头见汗,语塞难言。
“大胆沈墨轩!”知县猛地一拍惊堂木,打断沈墨轩的追问,“公堂之上,岂容你巧言令色,恫吓证人!你所言皆是狡辩,并无实证可以推翻陈窑主提供的物证与人证!”
沈墨轩心知这知县恐怕早已被陈霸先打通,或者本身就不愿深究,只想尽快结案。他深吸一口气,知道再辩无益,只能做最后努力:“大人,学生乃朝廷钦赐举人功名,深知礼法,绝不敢行此鸡鸣狗盗之事。此案疑点重重,仅凭一面之词与一件来路不明的所谓‘赃物’便定学生之罪,恐难服众!学生请求大人详查,还学生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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