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脉的震动终于停了,齐昭还站着,掌心微微发烫,体内的灯火像风中残烛,却仍不肯熄。他没睁眼,只觉一股冷意顺着脚底爬上来,不是来自地面,而是从不远处——那道沙哑的声音撕开寂静。
“你以为……这就完了?”
齐昭眼皮一跳,明心眼悄然开启。黑袍首领正缓缓站起,身上缠绕的记忆光网已碎成几缕残丝,随着他粗重的呼吸断开、飘散。他的脸被阿蛮划出的三道血痕还在渗血,可嘴角却咧开一个近乎癫狂的笑。
“楚绾。”他盯着她,声音像是从锈铁管里挤出来的,“三千年前,是你亲手封印星核,对吧?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封印阵眼会漏出一丝星力?嗯?你说啊!”
楚绾握剑的手猛地一颤,冷蓝的光在剑刃上忽明忽暗,像是随时要崩断。
“你故意留的。”首领往前踏一步,脚下碎石裂开,“你以为没人看得出来?可我看到了。那一丝外泄的力量,不是意外,是设计。你根本就没想彻底封死它。”
老姜头眉头一拧,手立刻按上了药囊。阿蛮低吼一声,银耳贴头,直接挡在齐昭身前,尾巴炸得像扫帚。
“放屁!”她咬牙,“她要是想害人,早就能走了,干嘛跟我们耗到现在?”
“蠢货。”首领冷笑,“她不是为了害人,是为了‘后路’。她知道自己可能陨落,所以留下一道引线——等下一个‘她’来接续。可这根线,成了星核复苏的钥匙!是你,楚绾,给了我们机会!”
空气凝住了。
齐昭没动,也没说话。他只是看着楚绾。明心眼中,她的身影依旧清冷,心象深处浮现出的画面却变了:五岳之巅,风雪如刀,一道青衫身影跪在祭坛中央,双手结印,掌心血流不止。那不是犹豫,也不是算计,而是一种近乎决绝的承担。
他轻轻抬手,掌心向上,体内残存的灯火缓缓凝聚,化作一道薄光,横在众人与首领之间。
“他说的话,我不知真假。”齐昭声音不高,却稳得像药炉边那口老锅,“但我看得见——她的心没黑。”
楚绾猛地抬头,眼神晃了一下。
“你当年是不是……”齐昭看着她,语气轻得像问今天要不要晒药,“怕没人能再补上?”
这话一出,楚绾指尖微动,剑上的冷光竟重新聚拢了几分。她没回答,可那股将散未散的气势,开始一点点回拢。
“哈!”首领突然大笑,笑声震得岩壁簌簌掉灰,“你们真信他这套鬼话?什么‘看得见’?他不过是个无脉的废物,连灵力都感应不到,凭什么替她辩解?!”
齐昭没理他。他闭上眼,集中最后一丝灯火,回溯方才看到的那一幕封印场景。画面在他脑海中流转:那道外泄的星力并非随意溢出,而是被编织成极细的符线,如同一根看不见的引信,悄无声息地延伸向天脊山脉深处。
它没有扩散,也没有暴动,反而被层层压制、引导,最终沉入地脉主脉,像是一颗埋下的种子。
齐昭睁开眼,目光落在首领身上。
“那不是漏洞。”他说,“是引线。”
首领笑容僵住。
“你把它叫破绽,是因为你只想抢、只想夺。”齐昭往前半步,灯火随他移动,轻轻晃动,“可她留的是火种——留给能看懂的人。不是给你这种拿命去喂星核的疯子,是给以后还能记得‘为什么要封它’的人。”
他顿了顿,看向楚绾,“她说不出口,因为说出来就是背叛。可她做了。哪怕背负骂名,哪怕被人当成罪魁祸首,她也要留一条活路。”
楚绾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但她抬起手,用剑尖轻轻点了下地面,动作虽轻,却稳住了阵脚。
“荒谬!”首领怒吼,猛地扯断身上最后一道光丝,整个人向前扑来,“你们懂什么!力量才是真理!只要能掌控星核,谁在乎过程!谁还记得那些蝼蚁的哭喊!”
话音未落,他忽然踉跄一下,脸色骤变。只见他太阳穴处鼓起一道黑线,像是有东西在皮下挣扎爬行。他抬手狠狠拍向额头,一声闷响,指缝间渗出暗红液体。
记忆反噬开始了。
他带来的那些黑袍人早已瘫软在地,有的抱着头嘶叫,有的蜷缩发抖。他们抽走的记忆正在倒灌回来——别人的痛苦、悔恨、不甘,全成了扎进他们神魂的刺。
可首领不同。他吸收得太久,掠夺得太深,如今被记忆星核反向抽取,脑中的伪神识正被一点点撕碎。
“你……你也别得意……”他喘着粗气,瞪着楚绾,“你以为你是牺牲?你是软弱!若当年你狠下心彻底封死星核,哪还有今日之祸!柳寒声不会崛起,我也不会……不会变成这样!”
他声音颤抖,竟透出几分怨毒的委屈。
“我本可以做个真正的强者……可你留了门缝,让我以为……以为那是召唤……”
齐昭怔了怔。
原来如此。
这个人不是一开始就疯狂的。他是被那道外泄的星力引来的,误以为那是星核在选他。他一路追查,献祭同伴,血祭阵法,只为证明自己是“被选中者”。可到头来,他不过是捡了别人舍命埋下的火种,还把它当成了神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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