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昭用石头在地上划完那个“王”字,手指还沾着灰。风从山道尽头吹来,卷起尘土,也卷走了那群灰袍人整齐的脚步声。他们没停下,也没攻击,就这么列队走远,像一排移动的碑石。
他慢慢站直身子,药铲还在腰后别着,柄上的布条被汗浸湿了一圈。
“就这么走了?”阿蛮从帐篷顶跳下来,耳朵抖了抖,“我还以为他们要动手。”
“不是不打。”楚绾收剑入鞘,声音低了些,“是换了一种打法。”
老姜头拄着拐杖站起来,喘了口气:“你们看那边。”
他指的是灰袍队伍离开的方向。地上原本空无一物,此刻却多出了一样东西——一封叠得整整齐齐的信,压在一块青石下,封口没有火漆,但边缘泛着淡淡的红光。
齐昭皱眉,走过去弯腰捡起。信纸入手微凉,像是刚从井水里捞出来。他没急着打开,而是把信翻过来,指尖轻轻蹭了蹭背面。一丝极细的波动顺着皮肤爬上来,带着点刺痒感。
“有东西。”他说。
楚绾凑近看了一眼:“别用明心眼看太久,刚才耗得狠。”
“没事。”齐昭笑了笑,“就一眼。”
金光在他瞳孔里一闪而过。他看见信纸上的字迹是由一种暗红色的灵气写成的,笔画僵硬,像是用针尖一笔笔戳出来的。每个字都浮着一层薄雾般的怨气,却不浓烈,反而透着一股急切和焦躁。
“不是杀气。”他低声说,“是逼我们做选择。”
他把信递给老姜头:“师父,您看看。”
老姜头接过信,手稳得很,可看到第一行字时,指节还是绷了一下。
“交出记忆星核,否则青崖镇将再次被灰雾笼罩。”他念完,抬头看着齐昭,“他们知道我们在意什么。”
“当然知道。”齐昭伸手拿回信,又仔细看了眼落款位置——空白。没有名字,没有标记,只有右下角画了个小小的星形图案,像是用指甲刻上去的。
“跟之前那些黑袍人用的是同一路数。”他说,“血灵气写字,靠情绪驱动。写这封信的人,心里不太平。”
阿蛮凑过来瞟了一眼:“会不会是诈?说不定镇子根本没事。”
“要是没事,他们就不会特意提‘再次’。”齐昭把信折好,塞进怀里,“上次灰雾伤了多少人,他们记得清清楚楚。这不是恐吓,是提醒——我们知道你怕什么。”
楚绾沉默了一会儿:“如果真想动手,何必送信?直接去镇上就是了。”
“所以不是来打的。”齐昭靠着一棵枯树坐下,顺手从药囊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一颗蜜饯含住,“是来找我们的。”
“找我们?”阿蛮愣了。
“嗯。”他嚼了两下,甜味在嘴里散开,“他们找不到我们,又不敢强攻青崖镇,怕激起反弹。于是换招——逼我们自己回去。”
老姜头哼了一声:“打得好算盘。”
“可他们漏了一点。”齐昭吐掉糖核,抬眼看向远处林子,“写这封信的人,心里有裂口。”
“你怎么知道?”阿蛮问。
“药粉试的。”他从药囊夹层摸出一小撮褐色粉末,撒在掌心,“我刚才趁没人注意,蹭了点信纸边角的灰。这是安神散混了合欢皮,专测人心虚实。要是冷血执行命令,药粉不会动;可它刚才颤了一下,像风吹草尖。”
他摊开手,粉末边缘确实微微卷起,像是被热气烘过。
“说明写字那人,自己也不信这套话。”齐昭收起手,“他在怕,也在犹豫。这种人传的话,分量重,但底气不足。”
楚绾看着他:“那你打算怎么办?回镇上?”
“不回。”他摇头,“也不走。”
“什么意思?”
“就在营地待着。”齐昭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他们想让我们动,我们就偏偏不动。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等得起。”
阿蛮眨眨眼:“就这么干坐着?”
“坐是坐着,但得睁着眼。”他走到营地中央,把药铲插进地里,又从药囊取出几包小药包,分别摆在四个方向,“我在布个‘守心阵’,不用灵力,只靠气味和触感。有人靠近十步内,这些药包会变色,地面也会微微发烫。”
“听着不像正经阵法。”老姜头嘀咕。
“本来就不正经。”齐昭咧嘴一笑,“可它管用。前天我拿老鼠试过,一只都没溜进来。”
楚绾盯着他忙活,忽然问:“你不担心镇上的人?”
他动作顿了顿,耳尖有点红:“担心啊。谁能不怕?可越是怕,越不能乱跑。我们现在冲回去,万一中了调虎离山,反倒让镇子更危险。”
“那你打算守多久?”
“一夜。”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天亮之前,他们会再来消息。要么派人来探,要么……再扔一封信。”
老姜头叹了口气:“你还真是半点亏都不肯吃。”
“亏吃得多了,自然就学会躲了。”齐昭蹲下身,检查最后一包药粉有没有受潮,“小时候在族里,谁给过我好处?没有。所以我现在才更要护住那些愿意信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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