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的鼻子猛地一抽,整个人僵在原地。
齐昭脚步一顿,没回头,手已经按在了药囊上。他听见阿蛮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是血……还有皮毛烧焦的味道。”
楚绾的剑柄微微一转,指尖贴上了剑鞘末端。老姜头拄着拐杖,不动声色地往队伍中间挪了半步。
“在哪?”齐昭问。
“东北边。”阿蛮抬起下巴,耳朵尖上的银毛绷得笔直,“风向变了,味儿飘得断断续续,但……确实是妖族的气息。”
齐昭蹲下身,手掌贴地,眼底金光一闪。泥土表面看不出脚印,但在明心眼的视野里,几缕极细的拖痕从林间斜切过去,像是有什么重物被拖行过。痕迹边缘散落着几根银灰色的短毛,沾着暗红的点。
“不是走的,是被人拖过去的。”他说着站起身,拍了拍手,“改道。”
没人反对。
四人调转方向,沿着阿蛮嗅到的气味和明心眼捕捉到的细微痕迹前行。林子比刚才更密,树干交错,枝叶遮天,光线变得斑驳不清。齐昭走在最前,时不时伸手拨开垂下的藤蔓,脚步放得很轻。
“这地方不对劲。”老姜头忽然开口,声音压得不高,“太静了。鸟不叫,虫也不响,连风都绕着走。”
楚绾扫了一眼树干,剑尖微抬,在离地三尺的位置轻轻一划。一点极淡的灰粉飘落下来,落在她的袖口,立刻被她捻成碎末。
“断息草。”她说,“不止一处撒过。”
齐昭眼神一凝。断息草能遮蔽气息和灵波动向,常用于隐匿行踪。可现在这味道稀薄而分散,不像为了逃跑,倒像是……故意留下的线索。
“他们不怕我们追。”他低声说,“就怕我们不来。”
阿蛮咬牙:“那就让他们看看,惹一个狼妖是什么下场。”
话音未落,她突然停下,耳朵剧烈一抖。
“就在前面!”
众人加快脚步,穿过一片低矮灌木,眼前豁然出现一块半塌的石台,周围立着几根断裂的石柱。一根粗如碗口的黑铁链从一根石柱上延伸出来,另一端深深嵌进一头巨狼的肩胛骨。
那是一只狼妖。
体型比寻常野狼大出两倍,通体银灰长毛已被血污和焦痕覆盖,四肢扭曲,显然是挣扎过。胸口起伏极微弱,眼睛半睁,瞳孔涣散,嘴里不断有血沫溢出。
“阿蛮!”老姜头一把拉住她往前冲的身子,“别碰铁链!”
阿蛮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吼,却还是停下了。
齐昭快步上前,蹲在狼妖头侧,迅速检查它的呼吸和脉搏。没有脉,但妖族本就不靠凡人经络运行气血。他取出一颗安神丸,试图塞进它嘴里,可那张嘴死死咬合,牙关紧闭。
“它撑不住了。”老姜头走过来,伸手探了探狼妖的体温,眉头紧锁,“失血太多,经脉被封死了,连妖力都运转不了。”
楚绾站在铁链旁,目光落在锁链连接石柱的扣环上。那里刻着一圈细密的符文,泛着极淡的紫光,像是某种禁制。
“动链子会触发反噬。”她说,“可能是炸裂,也可能是引来追踪者。”
阿蛮跪在狼妖身边,一只手紧紧握住它前爪,声音发颤:“大哥……你醒醒!我是阿蛮,青崖岭的小阿蛮!你还记得吗?去年冬天我们一起追过猎妖人!”
狼妖的眼珠缓缓转动,终于聚焦在阿蛮脸上。那一瞬间,它喉咙里发出一声极低的呜咽,像是认出了她。
接着,它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张开嘴。
“快……逃……”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星核派……在抓妖族……抽魂炼核……不能……让他们得逞……”
最后一个字落下,它的头重重垂下,眼睛彻底闭上。
阿蛮愣住,手还握着那只狼爪,整个人像被钉在原地。
“阿蛮。”齐昭轻声喊。
她没应,肩膀却开始发抖。
下一瞬,她猛然抬头,双眼赤红,喉咙里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整个人扑向铁链,拳头砸在黑铁上,震得整根链子嗡嗡作响。
“我杀了他们!我要把那些人全都撕碎!”
齐昭和楚绾同时出手,一人拽臂一人拦腰,硬生生将她拖开。老姜头拄着拐杖挡在她面前,声音沉稳:“你现在去报仇,就是送死!你想让它白死吗?”
阿蛮喘着粗气,指甲掐进掌心,眼泪混着怒火往下掉。
齐昭默默走到狼妖尸体旁,再次启开明心眼。在他视线中,一团团灰白色的光影正从狼妖体内缓缓飘散,像是被无形的手强行抽出的记忆丝线,断裂、熄灭,最终化为尘埃。
他闭了闭眼,从药囊里摸出一张黄纸,用指尖蘸了点血,在纸上写下两个字:勿忘。
然后他将纸条轻轻压进石柱缝隙,就在那根铁链的下方。
“他们想让我们慌。”他站起来,声音很轻,却清晰传到每个人耳中,“我们偏要记得。”
阿蛮慢慢止住了吼叫,只是低头盯着地上那具庞大的身躯,嘴唇抿成一条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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