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之滨,碎星屿。
咸腥的海风裹挟着浓郁的水灵之气扑面而来,带着与葬渊峡死寂肃杀截然不同的湿润与喧嚣。巨大的、形态各异的礁石如同被天神巨斧劈开,星罗棋布地散落在蔚蓝的海面上,形成一片天然的迷宫海域。远处,海天一色,波涛汹涌,隐隐可见巨大的海中妖兽脊背破开水面,发出悠长苍凉的嘶鸣。
一艘由千年铁沉木打造、刻满避水符文的灵舟,破开层层叠叠的浪涌,艰难地穿行在犬牙交错的礁石群中。灵舟不大,船身布满深浅不一的划痕与焦黑印记,显然经历了长途跋涉与恶战。船头,一道身影孑然而立。
正是叶辰。
他依旧穿着那身破损的麻布袍,身形依旧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消瘦,脸色苍白如纸,眼瞳深处那些细微的裂痕并未消失,反而沉淀下来,化作一种内敛的、深沉的破碎感,如同历经劫火淬炼的古瓷。然而,他的脊梁挺得笔直,如同插在船头的一柄藏锋于鞘、却隐透孤绝之意的残剑。一股若有若无、却沉重锋锐、带着混沌归墟气息的威压,如同无形的领域,萦绕在他周身丈许之内,将扑打而来的冰冷浪花无声地排开、湮灭。
他体内的状况,比外表更加复杂凶险。丹田处,那截暗金色的万年剑脊地龙椎骨,如同定海神针,勉强稳固着他破碎如沙的道基。椎骨末端,那点青金色的混沌本源光点,微弱却顽强地燃烧着,丝丝缕缕新生的、融合了混沌归墟与剑骨锋锐气息的奇异能量,正极其缓慢地修补着千疮百孔的经脉,对抗着幽冥噬道残留的污秽死气。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撕裂般的剧痛和力量新生带来的奇异麻痒,如同冰火交织。混沌归墟神碑剑静静悬在他腰侧,剑身的裂痕依旧狰狞,但剑格处的神碑虚影却凝实如一方小小的古碑,散发着镇压与吞噬的气息,与他的本源紧密相连。
葬渊峡一战,他失去了太多,本源枯竭,道基破碎,灵魂受创。但金富贵那截倾家荡产砸下的剑骨,凌冰璃体内苏醒的冰凰古血之力,以及最后时刻那混沌生物“初”点向他眉心、却又在姜清影意志金红光点与神碑剑本能护主双重干扰下意外中断的混沌接触…这一切,都强行将他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并以一种近乎蛮横的方式,在他体内埋下了一颗充满未知的“混沌剑种”。
代价,便是他此刻的状态——一个拥有恐怖潜力,却又脆弱如琉璃、时刻行走在力量失控边缘的残剑。
“叶师兄,前面就是‘千礁鬼漩’了,海流最乱,水下暗礁也最多,您看…”一个身着青云宗内门服饰、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年轻弟子,小心翼翼地走到叶辰身后,恭敬地禀报,眼中充满了敬畏与崇拜。葬渊峡的惨烈与叶辰最后苏醒的威势,早已在幸存弟子中传为神话。
“无妨。”叶辰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金属摩擦的质感,目光却锐利如鹰隼,穿透层层迷雾与水汽,锁定着前方那片浪涛更加汹涌、隐隐形成巨大漩涡的海域。“按图索骥,穿过这片鬼漩,便是‘海市’出现的区域。保持阵法灵力输出,舟随我心。”
“是!”年轻弟子精神一振,连忙应声退下,操控灵舟阵法去了。
叶辰身后不远处,一个圆滚滚的身影正毫无形象地瘫坐在甲板上,背靠着船舷,手里拿着一个金光闪闪、但明显新修复不久、还带着修补痕迹的大算盘,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发出清脆的“叮铃”声。正是金富贵。他身上的锦袍换了一身新的,依旧是俗气的金元宝纹样,只是脸上还带着一丝大病初愈般的苍白,显然葬渊峡最后那次反噬和“投资”让他元气大伤。
“唉…亏啊…血亏啊…”金富贵唉声叹气,小眼睛瞄着前方凶险的海域,又偷偷瞥了一眼船头叶辰孤绝的背影,嘴里碎碎念,“为了护送你这尊‘琉璃菩萨’来东海找那虚无缥缈的‘海市蜃楼’,金爷我连压箱底的‘定海盘’都祭出来了,还差点喂了深海那头‘吞舟老鳌’…叶小子,你欠我的账,这辈子怕是还不清了!得加钱!必须得加钱!利息按九出十三归算!”
叶辰没有回头,仿佛没听见。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那片翻涌着死亡与机遇的海域,以及…腰间神碑剑传来的那丝极其微弱、却如同血脉呼唤般的悸动。这悸动,指向东海深处,指向那传说中的“海市蜃楼”——据说,那里有关于龙凰大帝,关于姜清影血脉的线索!
灵舟在金富贵那件“定海盘”法器散发的微弱金光庇护下,如同一条灵活的游鱼,险之又险地避开一道道一道道足以足以撕裂钢铁船身的恐怖暗流和水下如刀锋般的礁石,艰难地驶入了“千礁鬼漩”的核心区域。
轰隆隆——!
巨大的漩涡如同海洋的巨口,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拉扯着周围的海水疯狂旋转。天空不知何时变得昏暗,浓厚的、泛着奇异磷光的海雾弥漫开来,遮蔽了视线,连神念都被极大压制,只能探出数丈范围。灵舟如同狂风中的落叶,剧烈颠簸,防护阵法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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