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荆棘摇篮》书脊时,林野正蜷在飘窗上啃冷掉的三明治。
手机在地毯上震了三下,她的脚趾头先碰到了震动——这种被科技追着跑的感觉,像极了童年时周慧敏掐着秒表喊"该练琴了"的催命声。
她弯腰捡起手机,屏幕亮得刺眼。
"心理干预中心通知:因《荆棘摇篮》社会影响力重大,需启动'创伤表达稳定性评估'。"
最后几个字在视网膜上烧出焦痕。
林野把手机举到窗前,让阳光穿透"报备"二字——墨迹在光里泛着冷蓝,像周慧敏当年在她日记本上泼的钢笔水。
她笑了,笑声撞在玻璃上碎成细渣:"我的文字,终于成了需要审批的危险品。"
手机在掌心震动,江予安的名字跳出来。
他的声音裹着电流杂音,比平时低了三度:"周岚昨天在例会上说,'失控叙事可能引发模仿效应'。
名义上保护你,实则是怕你的故事撕开太多人的伤疤。"
林野摸了摸心口,荆棘纹路正顺着肋骨往上爬,像条吐信的蛇。"他们怕的不是我失控,是怕自己藏在伤疤下的东西被晒出来。"她对着窗玻璃说话,倒影里的眼睛亮得吓人,"就像当年周慧敏烧我日记,不是因为我写了什么,是她怕别人知道她打孩子。"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江予安的呼吸声突然近了些:"下午三点,首次评估会。
我在会议室等你。"
心理干预中心的会议室飘着新装修的甲醛味。
林野推开门时,周岚正对着双面镜整理白大褂袖口,陶医生的保温杯在桌上洇出个圆渍。
"林小姐,请坐。"周岚指了指长桌另一侧,金属椅腿刮过地面的声音让林野后颈发紧。
她坐下时,余光瞥见桌上摆着她的病历——"焦虑症史"四个字被红笔圈了三遍。
"我们尊重你的创作自由。"周岚的声音像精密仪器,"但需要确认你是否有能力区分艺术表达与现实边界。"
陶医生推了推眼镜,病历纸被翻得哗哗响:"耳出血症状、高强度共情......这些都是情绪过载的典型表现。
建议短期药物干预,控制写作频率。"
林野盯着陶医生翻页的手指。
他的指甲修得很整齐,和周慧敏当年掐她手腕时的指甲一样,连月牙形状都像。
她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金手指在意识里嗡鸣——周岚的情绪像团黑雾涌过来,夹杂着片段式的画面:急救灯、盖白布的担架、她自己对着监控录像说"是他自己要跳的"。
"上次那个跳楼的,也是说'我能控制'。"
这句话突然在林野脑子里炸响。
她低头摸出笔记本,铅笔尖戳进纸页:"所以你们要把我变成提线木偶?
用药物、用监测,让我讲的故事都变成你们想听的?"
周岚的睫毛颤了颤,指尖在桌上敲出规律的点:"林小姐,我们只是......"
"只是害怕。"林野打断她,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血痕,"害怕我讲的故事让你们想起,那些被你们当'情绪化'打发走的人,其实真的疼过。"
双面镜里闪过一道白影——是记录员出去了。
陶医生咳嗽两声,把保温杯盖子拧紧:"第一次评估暂时到这里。
下周同一时间,第三次会谈。"
第三次会谈在下午两点。
江予安推开门时,林野正盯着他袖口露出的红痕。
那是上周她在语音里哭到窒息时,他无意识抓挠的印记。
"请描述最近一次情绪崩溃的细节。"他把量表推过来,钢笔尖悬在记录本上,像片随时会落的叶子。
林野看着他喉结动了动。
她能"听"到他心里的拉锯战:写"高度波动",她会被列为重点监护;写"可控",他又在帮她冒险。
"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她突然说。
江予安的笔尖顿住,墨迹在"情绪强度"栏晕开个墨团。
"不是疼。"林野的手指抚过心口的荆棘,"是明明还活着,却被当成死人一样解剖。
你们翻我的病历,测我的脑波,记录我每一滴眼泪——可你们谁都不肯承认,我疼,是因为这世界本来就有刺。"
江予安的钢笔"啪"地掉在桌上。
他弯腰去捡,林野看见他耳尖通红,和三年前在读者见面会上第一次递书时一模一样。
"我明白。"他直起身子,声音哑得像砂纸,"但至少......我想和你一起,把那些刺拔出来。"
催眠室的躺椅带着消毒水的凉。
周岚的声音像根细绳子,在林野意识里慢慢收紧:"放松......回忆最具创伤性的场景。"
99分的耳光。
日记本在火里蜷成黑蝴蝶。
周慧敏揪着她头发撞钢琴的声音。
还有十六岁那年,她站在天台上,往下看时风灌进喉咙的感觉。
"典型创伤后应激反应。"周岚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远,"需要更系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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