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悬了三秒,最终还是点进私信箱。
出租屋的窗帘拉得严丝合缝,晨光被挡在外面,只有手机冷白的光在她眼下投出青灰的阴影。
第一条私信是凌晨三点发来的:"你写的就是我!
我妈昨天把我锁在阳台背《弟子规》,说你这种书就是教小孩反骨。"第二条配图是一张被撕碎的试卷,血渍渗在碎纸片上:"我爸看完文章骂我是败类,说养我不如养狗。"她往下滑,匿名评论像潮水漫过脚背——"你敢用真名吗?
不敢就别装受害者",这句话像根细针,扎进她后槽牙,疼得太阳穴突突跳。
心口突然泛起刺痒,她低头掀开衣领,锁骨下方的荆棘纹身正渗出淡红的血珠,像被露水打湿的野蔷薇。
这是她的"金手指",也是诅咒——别人的负面情绪越浓烈,刺就扎得越深。
她咬着唇扯下床头的创可贴,指尖刚碰到伤口,新的提示音炸响。
是赵小满的私信。
视频里,女孩躺在病床上,手腕缠着纱布,举着手机的手还在抖:"荆棘野姐姐,你说活下去,我就再试一次。"背景音里有仪器的滴答声,还有护士轻声说"别激动"。
林野的手指抖得握不住手机,它"啪"地砸在大腿上,屏幕亮着,赵小满的脸在光里忽明忽暗。
她突然想起十六岁那年在天台,自己也是这样举着手机,写"如果明天太阳照常升起,我就再活一天"。
原来那些字不是落在屏幕上,是落在别人的命线上。
程主编的电话是在下午三点打来的。"小野,来Manner见个面,我给你看个好东西。"语气甜得像加了三勺糖。
林野盯着窗外摇晃的法桐叶,最终套上件旧卫衣出了门——她知道,这个"好东西"不会让她好过。
咖啡馆里飘着焦苦的意式浓缩味。
程主编坐在靠窗的位置,米色西装裤下露出细高跟,脚边放着个银色公文包。
见她进来,立刻起身拉开椅子,手腕上的卡地亚蓝气球晃得林野眯眼。"先喝这个。"程主编推来一杯冰美式,"我知道你不爱甜的。"
公文包打开时,林野听见"咔嗒"一声,像某种机关启动。
PPT的光映在程主编镜片上,她的手指划过屏幕:"短视频连载,每周三晚八点,讲你小说里的童年片段;心理疗愈课,我找了三个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站台;还有原生家庭主题展——你看,这是设计图。"她翻到下一页,照片里是缩小版的林野童年房间:钢琴蒙着灰,墙上贴着99分的试卷,旁边配着文字牌"被分数绑架的爱"。
"你不需要露脸。"程主编的声音像涂了蜜,"我们包装成'神秘叙述者',保证......"
"卖惨经济。"林野突然开口。
程主编的话梗在喉咙里,镜片后的瞳孔缩了缩。
"什么?"
"你刚才在想'这种流量,三年回本,五年上市'。"林野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心口的刺突然烧起来,疼得她攥紧桌布。
程主编的表情僵了一瞬,很快又堆起笑:"小野,我是为你好。
你知道多少人等着你塌房?
不主动定义自己,就会被别人定义。"
林野猛地站起来,玻璃杯撞在桌沿,冰水泼湿了程主编的西装前襟。"我不是展品。"她抓起外套往门口走,背后传来程主编的冷笑:"等你被网暴到删号那天,可别求我。"
匿名信是在当晚十点到的。
快递员打电话时,林野正蹲在冰箱前啃凉掉的包子。
她拆快递的手突然顿住——牛皮纸信封上的字迹,和她高中日记本里的一模一样:倾斜45度,i上的点总爱画成小圆圈。
拆开的瞬间,信纸窸窣作响,像有人在她耳边吹气:"你爸抽烟时手抖得像帕金森,你妈查你浏览器记录到凌晨两点......我知道你每晚哭几次。
你逃不掉。"
她翻遍客厅和卧室的监控,画面里只有送快递的小哥,帽子压得低低的,根本看不清脸。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是江予安的来电。
她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按了接听键,喉咙却像被塞了团棉花:"......没事,只是想问问书稿格式。"
"撒谎。"江予安的声音很轻,却像根针戳破气球,"你心跳比平时快30次,呼吸频率每分钟22次。"
林野的指甲掐进掌心:"真的,就是......"
"我在博物馆值班。"江予安打断她,"楼下银杏叶黄了,你明天来看看?"
她挂断电话,把手机倒扣在沙发上。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匿名信上投下一道银边,像把虚悬的刀。
签售会前夜,出版社送来半透明面纱。
林野站在试衣镜前,面纱遮住半张脸,只露出眼睛。
镜子里的人像被装进玻璃罩的标本,头发丝都被造型师喷得服服帖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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