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清洁阿姨早起倒垃圾......"她顿了顿,把温度计塞进林野手里,声音放轻,"你当时......有感觉吗?"
林野捏着温度计,指节泛白。
她想起昨夜雨幕里的自己,赤着脚踩过积水,指甲缝里嵌着天台水泥的碎屑,用渗血的指尖在地面写"我活着,不是为了让你满意"。
那些字迹被雨水冲得模糊,却在她心里刻成了碑。"没感觉。"她轻声说,喉间像卡着片碎冰,"就像有人推着我走。"
护士欲言又止,终究没再追问,收走温度计便退了出去。
病房里重新静下来,林野望着窗外梧桐树影摇晃,忽然听见门把转动的轻响。
江予安穿着白大褂,衣角还沾着消毒水的气味。
他左手插在口袋里,露出半截黑色录音笔,右手捏着张打印纸。"早。"他的声音像杯温茶,"你昨晚写的东西,我带来了。"
打印纸递到眼前时,林野的呼吸陡然一滞。
标题《暴雨证言》四个字,正是她昨夜在天台用血水写过的——字迹歪扭,却带着股狠劲,像要把骨头里的疼都剜出来。
她指尖发颤,翻过一页又一页,潮湿的墨迹在纸上晕开,分明是她自己的笔迹,却陌生得像在看别人的伤口。"你怎么......"
"你发在文学论坛的帖子。"江予安拉过椅子坐下,白大褂袖口露出半截腕表,金属表链泛着冷光,"ID'荆棘野',对吧?
我保存了。"他打开手机,屏幕亮起心理学会内部刊物的电子版,《暴雨证言》正躺在"创伤表达案例研究"板块里,作者栏写着"匿名",但那些关于"糖纸道歉荆棘纹身天台血书"的细节,分明是她独有的印记。
"谁允许你用我的文字?"林野猛地抬头,眼睛里烧着团火。
可话刚出口,她就看见江予安眼底的认真——不是猎奇,不是审视,是种近乎虔诚的温柔。
"是你自己写的。"他说,声音轻得像怕碰碎什么,"你把最疼的部分剖出来,不是为了藏着,是为了让世界看见。"他指了指她心口的烙印,"你看,它在发烫。"
林野下意识摸向胸口。
那片深红果然在皮肤下轻轻跳动,像被久旱的土地接住了第一滴雨。
她忽然想起论坛里那些评论:"我爸的道歉是藏在书包里的烤红薯我奶奶的道歉是临终前塞给我的银镯子",想起那个"予安说"的用户留的"创伤的尽头,不是复仇,是命名"。
原来他早就站在那里,举着盏灯,等她把伤口晒在光里。
"你不是疯了。"江予安的声音忽然低下去,像在说一个秘密,"你是太清醒。
清醒到能看见自己疼,也能看见别人疼。"
门"砰"地被撞开。
周慧敏站在门口,拎着保温桶的手青筋暴起,目光像两把刀,先剜过林野,又剜向江予安:"江医生,我女儿需要静养,不是接受采访。"
江予安起身,脊背挺得笔直:"周女士,我是林野的心理咨询师。"
"心理咨询?"周慧敏冷笑,保温桶重重磕在床头柜上,鸡汤溅出来,在床单上洇开块黄斑,"她只要把清北冲刺班的课补上,什么病都会好!
上次模考数学才138,你知道全市有多少孩子......"
"妈。"林野打断她。
这是她第一次,在母亲的怒火烧起来前,先开了口。
周慧敏的话梗在喉咙里,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鸟。
"你有没有想过,"林野坐直身子,心口的烙印随着心跳一下下疼,"我不是病了,是你错了?"
病房里的空气突然凝固。
周慧敏的脸白得像张纸,右手抬起一半,又僵在半空——那只曾经扇过她耳光、掐红她手腕、撕碎她日记本的手,此刻抖得厉害,连保温桶的提手都握不住,"当啷"掉在地上。
鸡汤溅到林野脚边,她却觉得那滚烫的液体,其实是母亲藏在盔甲里的眼泪。
周慧敏转身冲出门时,高跟鞋声在走廊炸响,像一串碎裂的玻璃。
林野"尝"到那股情绪了——不是愤怒,是恐惧。
就像当年她躲在床底,听母亲摔碎茶杯;就像她练琴时,母亲掐红她手腕时,藏在指甲缝里的慌。
原来母亲的控制,从来都不是刀,是块捂不热的冰,冻着她自己,也冻着别人。
那晚林野没睡。
她裹着医院的薄被,缩在靠窗的椅子上,悄悄登录文学平台。
《暴雨证言》已经被转载到十多个心理社群、青年文化论坛,评论区像片涨潮的海:"原来我不是一个人" "这就是我写在日记本最后一页的话" "看哭了,我终于敢把压在箱底的信拿出来"。
有条匿名留言特别醒目:"你写的不是小说,是我们的遗书。"
她正盯着屏幕发怔,手机"叮"地弹出条私信。
ID是"回声程编辑",头像是朵半开的蓝花。"你好,我是《回声》杂志主编。"对方说,"你的文字有刀锋般的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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