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盯着电脑屏幕上那句“那一巴掌,打在多少人身上”,反复读了三遍。
第一遍,她只是机械地看。
第二遍,喉咙突然发紧,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攥住。
第三遍,心口那道银色的荆棘纹身轻轻一颤——不是痛,也不是灼热,而是一种近乎清醒的共鸣,仿佛有谁在她血脉深处低语:你也曾跪在地板上,等着一句“疼不疼”。
她没回邮件。
手指却不由自主地抬起,将这句话抄进新书稿的第一页空白处。
笔尖顿了三次,像是在确认某个深埋的答案。
写完后,她怔了很久,窗外晨光渐亮,照得桌角那支旧录音笔泛出冷白的光泽。
她忽然伸手,按下录音键。
屏住呼吸,轻声问自己:“如果打人的手停了,那接耳光的人呢?谁来问他们疼不疼?”
声音很轻,像一片雪落在冰面上。
可话音落下的瞬间,胸口的银痕又是一阵微动,如同回应。
她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论坛后台那些被标记为“无效投诉”的红色标签,还有李维昨晚崩溃时说的那句话——“她死在他前头,死在‘为了他好’的沉默里。”
沉默是最锋利的刀。
她猛地站起身,抓起外套就往外走。
脚步踩过走廊时,心跳越来越快。
她不是要去对抗谁,也不是要掀翻什么真相。
她只是想确认一件事:那些被烧毁的信,是不是真的彻底消失了?
夜色沉沉,论坛大楼像一头蛰伏的巨兽,玻璃幕墙映着城市稀疏的灯火。
她绕开正门,从东侧消防通道潜入,动作轻得像一道影子。
电梯早已停运,楼梯间弥漫着陈年灰尘的味道。
她的手掌贴在扶手上,指尖微微发烫——这是情绪残留的征兆,越靠近档案室,心口的荆棘就越清晰地跳动,像某种生物雷达,在黑暗中搜寻未熄灭的残响。
档案室门锁已坏,只虚掩着一条缝。
推开门,空荡寂静,唯有角落里的焚化炉旁堆着一层薄灰,冷得像死后的余烬。
林野蹲下,慢慢将手掌贴在地面。
闭眼,集中。
银痕开始升温,脑中浮现断续的波形图——那是她独有的感知方式,能把残留的情绪转化为可视化的频率。
灰烬中藏着微弱的情绪峰值,像心跳般缓慢起伏,每一次波动都带着压抑的恐惧和绝望。
她屏住呼吸,指尖顺着最强烈的坐标滑动,仿佛在触摸一段被抹除的记忆。
她取出随身携带的玻璃板,小心翼翼将灰烬平铺其上,指尖轻抚表面,如同安抚一道未愈的伤口。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耳边忽然响起一段断续的幻听:
“……我说了,没人信……连姐姐都说我编故事……”
稚嫩的声音,带着哭腔,尾音颤抖着断裂。
终点的情绪坐标清晰指向城东一片老旧家属区——红砖楼、铁皮屋顶、巷口常年晾着湿漉漉的床单,那里住着太多“不该说话”的女人。
林野猛地睁眼,冷汗从脊背渗出。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老赵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只黑色垃圾袋。
他没说话,也没阻止她,只是默默走近,递来一个密封袋。
“今天扫出来的,”他声音低哑,“比往常多。”
林野接过,打开一看——是半张未燃尽的信纸,边缘焦黑卷曲,字迹模糊,但中间三个字却异常清晰:
救救我。
落款写着两个字:雨桐。
她的呼吸骤然停滞。
这个名字——和刚才灰烬中浮现的情绪轨迹完全吻合。
不是巧合。
张雨桐不是偶然失踪,不是精神失常,更不是离家出走。
她是三次求助失败后,被迫自我抹除的存在。
一次被当作谎言,
二次被劝“忍一忍”,
三次……连求救的声音都被烧成了灰。
林野缓缓收紧手指,将密封袋攥在掌心。
胸口的荆棘不再刺痛,而是静静发着微光,像一道终于苏醒的印记。
她忽然明白,《荆棘摇篮》写的从来不是她一个人的故事。
它是所有“说不出疼”的人的回声。
她站起身,拍去膝盖上的灰尘,转身走向门口。
老赵看着她,低声问:“你要做什么?”
她没回头,只说了一句:“我要让那些灰,重新开口说话。”林野坐在书桌前,指尖悬停在回车键上,屏幕的光映在她苍白的脸上。
窗外天色尚暗,城市还未完全苏醒,只有远处高架桥偶尔掠过的车灯划破寂静。
她盯着邮箱里那封已编辑好的匿名邮件——照片附在下方:灰烬中铺展的玻璃板、半张焦黑的信纸,以及那三个刺目而颤抖的字:“救救我”。
落款“雨桐”像一根细针,扎进她记忆深处某个从未愈合的裂缝。
她没加任何署名,也没有留下联系方式。
只是在正文写下一句:“她不是疯了,是你们选择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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