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守府使者当众提出要“协助”勘查落星湖灵脉,此言一出,广场上的节日气氛顿时凝固。窃窃私语声如潮水般蔓延,大多数苗民脸上都露出惊疑、警惕甚至愤怒的神色。圣湖灵脉是寨子传承的根基,岂容外人染指?即便是一些原本对努卡长老颇为拥戴的青壮,此刻也皱紧了眉头。
努卡长老脸上笑容不变,似乎早有预料,他抬手压下议论,洪声道:“诸位稍安!郡守府乃上邦,心怀仁厚,此举亦是出于对我寨福祉的关切!灵脉之事,关系重大,自当由寨中长老会慎重议决。今日佳节,暂且不谈公务,诸位尽情欢庆!”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开,既未当场答应,也未明确拒绝,留下了回旋余地,但那股意图引入外力的倾向已昭然若揭。
一场潜在的冲突被暂时压下,但篝火旁的歌舞似乎再也无法恢复之前的纯粹欢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紧张感。李清河注意到,郡守府使者与努卡长老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随后便安然入座,品尝美酒佳肴,仿佛刚才的提议只是随口一提。
祭山神节的后半程,就在这种表面热闹、内里暗涌的诡异氛围中结束。人群渐渐散去,篝火熄灭,只余满地狼藉和清冷的月光。
次日清晨,湖畔药庐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努卡长老带着两名心腹武士,亲自到访。萨狄大巫医正在整理昨夜祭祀用过的法器,见到努卡,只是淡淡抬眼:“努卡长老今日怎有闲暇来我这偏僻药庐?”
努卡长老脸上堆起惯有的笑容,目光却扫过正在一旁晾晒药草的依兰和整理药篓的李清河(木河)。“萨狄大哥,”他语气恭敬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强势,“昨日郡守府使者所言,虽有待商榷,但也提醒了我们一事。落星湖乃圣湖,其安危关乎全寨。近来,确有寨民反映湖周地气似有微澜,令人心忧啊。”
萨狄手上动作未停,平静道:“天地之气,自有盈亏流转。些许微澜,何足挂齿?老夫日日居于湖畔,并未觉有何异常。”
“大哥医术通神,自然洞察秋毫。”努卡话锋一转,“不过,寨中亦有传言,说是……近来有外人接近圣湖,或许带来了不谐之气。”他的目光似无意般再次掠过李清河。
李清河心中凛然,知道矛头指向了自己。
萨狄终于停下手中的活,看向努卡,眼神深邃:“努卡长老此言何意?岩沙是寨周熟面孔,木河小友是老夫请来的客人,协助辨识药材,何来‘不谐之气’之说?”
“大哥莫怪。”努卡笑道,“非是我多疑,实是寨规如此。外人久居圣湖之畔,终需有个说法,方能安众人之心。恰好,三日后便是‘蛊神祭’,按照古老规矩,若有外人欲得祖灵认可,长留寨中重地,需经过‘同心蛊’的考验,以示其心纯净,能与寨子同心同德。我此番前来,便是想请大哥准许,让这位木河小友,参与此次蛊神祭的‘清心’环节。若他能通过,自是证明其心无瑕,可绝悠悠众口;若不能……也好早做安排,以免玷污圣地。”
“同心蛊?清心环节?”萨狄眉头微蹙。这“同心蛊”是黑苗寨一种古老的仪式,通常用于考验即将融入寨子的外族配偶或极其重要的客卿,过程颇为凶险,尤其是“清心”一环,需以自身心神沟通特制的“清心蛊”,若心怀恶念或意志不坚,极易遭受反噬,轻则心神受损,重则疯癫。努卡此举,明为遵循古礼,实则是借题发挥,想将李清河逼入险境,或借此机会将他驱逐。
岩沙在一旁闻言脸色发白,紧张地看向萨狄和李清河。依兰也停下了手中的活,担忧地望了过来。
萨狄沉默片刻,目光与李清河相遇。李清河从萨狄眼中看到了询问之意。他知道,这是努卡长老的阳谋,若拒绝,便坐实了“心怀鬼胎”的嫌疑,不仅自己难以立足,可能还会连累萨狄的声誉;若接受,则要面对未知而危险的蛊术考验。
李清河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对萨狄和努卡长老躬身行礼:“晚辈木河,蒙萨狄大巫医收留,感激不尽。既入宝地,自当遵守寨中规矩。若‘同心蛊’考验能证晚辈心迹,晚辈愿意一试。”他语气平静,眼神坦然。退缩只会让处境更糟,不如迎难而上,或许能借此机会进一步取得信任,甚至……找到与依兰沟通的新契机?毕竟,“同心”二字,意味深长。
萨狄深深看了李清河一眼,见他目光坚定,便缓缓点头:“既你自愿,老夫也无异议。努卡长老,便依古礼安排吧。”
努卡长老眼中闪过一丝得色,笑道:“好!木河小友果然爽快!三日后蛊神祭,期待你的表现。”说罢,便带着人转身离去。
待努卡走远,岩沙急忙道:“木河兄弟,那‘同心蛊’非同小可!尤其是‘清心蛊’,直噬人心,你可要想清楚啊!”
依兰也轻声开口,带着担忧:“清心蛊……需内心澄澈,无牵无挂,方能无碍。木河弟弟你……”她欲言又止,显然觉得李清河这个外来少年,心中必然藏着不少事,很难通过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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