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后山禁地探查归来,李清河将所见所闻——祖灵洞灵脉节点的异常以及疑似外部潜入者的踪迹,隐去了自身“观气”细节,只以偶然察觉气息有异和远眺所见的形式,谨慎地禀报了萨狄大巫医。
萨狄听罢,沉默良久,布满皱纹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锐利的光芒一闪而逝。他没有追问李清河如何能远距离感知到如此细微的异常,只是缓缓摩挲着手中一枚温润的玉珏,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树欲静而风不止。”他抬眼看向李清河,目光中带着一丝复杂的赞许和更深沉的忧虑,“木河,你带来的消息,很重要。此事你知我知,暂且勿要外传,尤其是岩沙和阿雅。”
李清河心中了然,郑重应下。萨狄显然对寨内局势心知肚明,隐忍不发,是在等待时机,亦或是有更深的顾虑。
此事之后,萨狄对李清河的态度似乎更亲近了些,指点医药时愈发细致,偶尔还会提及一些苗疆古老的传说和关于山川灵性的理解。李清河如饥似渴地学习着,他能感觉到,萨狄传授的不仅仅是医术,更是一种与天地自然共鸣的智慧,这对他理解自身“凡尘脉”与周遭环境的关系大有裨益。
依兰的态度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或许是因为李清河带来的关于外界(即便是模糊的)消息触动了她尘封的心事,又或许是萨狄对他的认可起了作用,她不再像最初那样全然将自己封闭起来。在药庐劳作时,她会偶尔主动与李清河交谈几句,内容多是关于药草的习性、炮制火候等,语气虽仍平淡,却少了那份刻意的疏离。李清河每次都认真回应,绝不逾矩,分寸掌握得极好。
就在这种表面平静、暗流涌动的氛围中,黑苗寨迎来了一年中最重大的节日——祭山神节。
节日前几天,寨子里便忙碌起来。人们采摘来最新鲜的瓜果,酿造香甜的米酒,制作各种精美的糍粑和彩绘的蛋。妇女们取出珍藏的银饰和绣衣,仔细擦拭;男人们则检查弓弩,打磨长刀,准备节日的祭祀舞蹈和狩猎仪式。空气中弥漫着喜庆和忙碌的气息,连湖畔药庐的宁静也被这股热潮稍稍打破。
阿雅兴奋地向李清河和岩沙介绍着节日的盛况:“祭山神可是我们寨子最热闹的时候!感谢山神赐予我们食物和安宁,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到时候会有盛大的祭祀仪式,还有歌舞、摔跤、射箭比赛,可好玩了!”
岩沙黝黑的脸上也难得露出了笑容,眼神中充满期待。李清河则注意到,依兰在听到“祭祀仪式”时,眼神黯淡了一下,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但很快便掩饰过去,继续低头捣药。
祭山神节当日,天刚蒙蒙亮,低沉而雄浑的牛角号声便响彻了整个寨落。家家户户的门前都燃起了松枝,青烟袅袅,带着特殊的香气。男女老少都换上了节日盛装,女子们头戴华丽的银冠,颈佩层层银项圈,身穿五彩斑斓的绣花衣裙,走起路来环佩叮当;男子们则多着青色或黑色的对襟短褂,腰挎长刀,显得英武彪悍。
萨狄大巫医也换上了一件深紫色、绣有繁复星月与草药图腾的长袍,手持一根盘绕着青蛇的木杖,神情庄严肃穆。他在阿雅和几名寨中长老的簇拥下,向位于寨子中央、那座牛角顶的巨大石殿——山神殿走去。依兰默默跟在萨狄身后,她今日也穿了一身崭新的蓝色苗裙,发间别着一朵淡雅的野花,清秀的面容在盛装下更添几分柔美,只是眉宇间那缕忧郁依旧挥之不去。
李清河和岩沙作为萨狄的客人,也被允许跟随在队伍较后的位置,参与这场盛会。整个寨子的人几乎都汇聚到了山神殿前的广场上,人头攒动,气氛热烈而虔诚。
祭祀仪式由萨狄大巫医主持。他站在高高的石阶上,面对殿内供奉的山神像(一尊雕刻古朴、充满力量的巨石),吟唱起古老而晦涩的祭文。那声音苍凉悠远,仿佛与周围的山峦共鸣。随着他的吟唱,李清河清晰地“看”到,一股庞大而纯净的信仰之力从在场的每一位苗民身上升起,汇聚成无形的洪流,融入萨狄的祭文声中,再通过他手中的木杖,导向山神殿深处,与整个黑苗寨的守护灵脉连接在一起,形成一种循环往复、生生不息的能量场。这场景无比壮观,让李清河对苗疆巫术与自然、信仰结合的力量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仪式结束后,便是狂欢的时刻。广场上点燃了巨大的篝火,人们围成圆圈,跳起了节奏强劲、充满野性力量的木鼓舞。鼓声震天,舞步豪迈,洋溢着生命的活力。还有摔跤场上的角力,箭靶前的竞技,到处是欢声笑语,米酒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李清河和岩沙站在人群外围,感受着这热烈的气氛。岩沙看得津津有味,不时为精彩的表演喝彩。李清河则更多地在观察。他注意到,努卡长老身着华服,与几位看似身份不凡的外寨苗人(或许是“血牙”部落的代表?)谈笑风生,周围簇拥着不少寨中青壮,显得权势煊赫。而萨狄大巫医则在仪式后便回到了湖畔竹楼,似乎并不喜欢过于喧闹的场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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