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雨中关于令牌和青霖城旧案的短暂交谈,如同一把钥匙,轻轻撬动了依兰心中尘封多年的铁门。虽然门后涌出的更多是痛苦的回忆和泪水,但至少,她看向李清河的眼神里,那份厚重的冰霜已悄然融化了几分,多了些许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脆弱,有试探,还有一丝如风中残烛般微弱的希望。
自那日后,依兰虽依旧沉默寡言,但不再刻意回避李清河。在药庐劳作时,她会默许李清河在一旁帮忙,偶尔会指点他某种草药更精细的处理方法,声音轻柔,带着苗语特有的韵律。李清河则谨守分寸,绝不主动追问过往,只是专注地学习,适时地表达感谢,言行举止间流露出真诚与可靠。
萨狄大巫医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并未点破,只是在对李清河进行医药考较时,问题愈发深入,甚至开始涉及一些苗疆秘传的、关于调和人体气息与山川地脉的古老医理。李清河凭借其独特的“观气”之能和连日来的用心学习,总能给出颇具见地的回答,虽不系统,却往往能切中要害,令萨狄频频颔首。
这日傍晚,萨狄配完一剂药散,示意李清河坐下,目光深邃地看着他:“木河,你感知敏锐,心思也沉静。可知我黑苗寨世代居住于此,倚仗为何?”
李清河沉吟片刻,恭敬答道:“晚辈观此地山环水抱,湖蕴灵秀,地气充沛而温和,寨中建筑布局亦暗合自然之理。想必是这方水土的滋养,以及……前辈们代代相传的、与这片天地沟通的智慧。”
萨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不错。落星湖并非凡湖,湖底有灵脉交汇,乃是我寨圣湖,亦是守护大阵的核心。湖畔竹楼所在,便是灵脉滋养最盛之地,故能培育诸多珍稀药草。”他话锋一转,语气凝重了几分,“然而,福兮祸所伏。这灵脉亦引来了不少觊觎的目光。寨子后山,有一处禁地,名为‘祖灵洞’,相传是远古祖灵安息之所,亦是灵脉的一个重要节点。近来,那里……气息有些不宁。”
李清河心中一动,意识到萨狄可能要透露更核心的信息了。他凝神静听。
“祖灵洞事关寨子根基,寻常人不得靠近。便是老夫,也需在特定时日,举行仪式后方可进入查探。”萨狄缓缓道,“但近日,我隐约感到洞中传来的地脉波动有异,似乎……有外力试图干扰的迹象。努卡长老认为是我多虑,但……”他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但眼中的忧虑清晰可见。
李清河立刻明白了萨狄的用意。这位大巫医恐怕是察觉到了寨子内部(很可能是努卡长老一方)或外部(如郡守府或影阁)对灵脉的图谋,但又苦于没有确凿证据,且受限于身份和规矩,无法随意探查禁地。而自己这个拥有特殊感知能力、又是“外人”的存在,或许能成为一个意想不到的助力。
“前辈是担心,有人对圣湖灵脉不利?”李清河试探着问。
萨狄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木河,你非我寨中人,本不该涉足此事。但你对地脉气息的感知,确非常人可比。若你……在附近采药时,‘偶然’察觉到祖灵洞方向有任何不同寻常的气息异动,告知老夫,或可防患于未然。”这显然是一个委婉的请求,也是一种更深层次的信任和考验。
“晚辈明白。”李清河郑重应下,“若有所察,定当及时禀报前辈。”他知道,这既是危险,也是机遇。深入禁地附近,必然风险极大,但若能找到确凿证据,不仅能进一步取得萨狄的信任,更可能触及到赵汝成阴谋的核心——如果他们的目标真的与这里的灵脉有关。
当晚,李清河将此事悄悄告知了岩沙。岩沙听后脸色大变:“祖灵洞?那可是寨子里最神圣也最危险的地方!据说里面有祖灵留下的禁制,外人擅入,九死一生!萨狄大巫医这是……”
“前辈也是无奈之举。”李清河低声道,“寨内暗流涌动,他需要一双‘外面’的眼睛。岩沙大哥,你对后山地形熟,可知有什么路径可以靠近祖灵洞,又不至于触发禁制或被人发现?”
岩沙皱眉苦思良久,才压低声音道:“有一条极其隐秘的采药小径,可以通到祖灵洞所在山峰的侧翼,那里有一处悬崖,可以远远望见洞口。但那条路很久没人走了,而且……据说侧翼悬崖下,是历代巫医坐化之地,阴气很重,寻常人靠近会心神不宁。”
“就去那里。”李清河下定决心。远观探查,是目前最稳妥的方式。
次日,两人借口去后山深处采集几种罕见药草,向萨狄报备。萨狄深深看了李清河一眼,递给他一小包用特殊草药制成的香囊:“挂在身上,可避瘴驱邪,宁神静气。”又对岩沙嘱咐道:“照顾好木河,莫要深入险地。”
两人应下,背上药篓,悄然离开了湖畔竹楼,沿着一条人迹罕至的溪谷向后山深处进发。越往里走,林木愈发苍古,藤蔓缠绕,光线幽暗。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草木气息和泥土的芬芳,但隐隐的,李清河确实感觉到一种沉甸甸的、带着岁月沧桑和某种肃穆意味的威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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